快樂
下課鈴聲把我從昏睡中驚醒，迷迷糊糊的跟著同學去了食堂。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讓我打了個寒顫，感覺清醒了很多。仰望天空，黑藍色的天空中掛著三兩顆星星，讓空氣格外寒冷。東方與世界相遇的地方，剛剛睜開淺淺的亮白，像壹只困倦的眼睛，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皮。大片又薄又暗的雲像潮汐壹樣從東方天空擴散開來...
人群中沒有聲音，只有雜亂的腳步聲和時長時短的哈欠聲不斷傳來。在食堂門口，我發現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紅的楓葉，在燈光下晶瑩剔透。上面有壹層薄薄的霜！看著刷卡機上顯示的數字就覺得沈重。我不明白為什麽時間過得這麽慢，而我的錢卻花得這麽快。自從學校實行封閉式教學制度半年多以來，我們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單調的生活。不分晝夜，不知春夏秋冬。這樣的生活總是無緣無故的讓人討厭！“只有真正抓住時間的人，才能贏得未來的高考。所以不要貪圖壹時的自由和安逸。只要再努力壹年，就可以享受輕松自由的大學生活，壹輩子都很有錢。”班主任說這話的時候，大家都在低頭學習，教室裏壹片寂靜。高三的教室裏，所有的人都在忙著高考，拍照，填表，體檢，模擬考試...而他們連多讀書的時間都沒有！這壹切在我們心中形成了強大的震撼！我們必須呆在教室裏安靜地學習。偶爾經過學校緊鎖的鐵門，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想不顧壹切的沖出去！望著與我僅壹門之隔的明媚陽光，我不禁在心裏問自己:離大學生活的那壹年還有多長？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的臉上，全車的人都是陌生人卻在笑。聽著那些親切爽朗的笑聲，看著明媚的陽光跳躍在我的肌膚上，我的心也漸漸溫暖柔軟。班主任剛給我簽通行證時疑惑的眼神，門衛的怒視和冷淡帶來的不悅，此刻都已經在我心裏壹掃而光。
當公共汽車駛出城市的高樓時，我突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開學的時候，我看到的道路兩旁大片深綠色的玉米地，現在已經是耀眼的金黃色了！想起早上在食堂門口看到的霜葉，我終於相信秋天已經像巨浪壹樣來臨，只是在封閉的學校裏無法感知！我打開車窗，成熟谷物的甜香頓時充滿了小巴士。豐收的喜悅感染了車上的人，也感染了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我。我看著田野裏忙碌的人們，漸漸陶醉在食物的香甜和客車的飛馳中，覺得自己就像壹只小鳥，此刻在廣闊的天空中自由快樂地飛翔。
我剛走進院門就突然被撞開了。壹群孩子笑著喊著從我身邊跑過，門開得好大！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了媽媽熟悉的身影和她那張瘦小的臉。她因患風濕性關節炎，已經臥床四年，生活不能自理。除了躺在炕上，她只能耷拉著腿坐在炕沿上，不管夏天是冷是涼。此刻，我看著無法伸展的母親，努力地伸展著幹癟的手臂，送向身體的壹側。在她手裏，是壹根短短的竹竿，她艱難地用不動的手指控制著竹竿，去夠身邊散落的硬幣。因為痛苦和艱難，她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顫抖...瞬間，她的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我趕緊走過去，接過媽媽旁邊紙箱子裏的硬幣，眼淚忍不住淌了下來。母親嚇了壹跳，當她看到是我時，松了壹口氣。但是我不敢看媽媽的臉，怕她看到我的眼淚會難過。於是我轉身走進裏屋，躺在炕上低聲抽泣。
媽媽在外屋壹直用溫柔友好的語氣和我說話。她問我是否放假了。妳是怎麽回來的？妳累了嗎？妳餓了嗎？家裏有現成的飯菜，我得熱壹熱，在睡覺前吃...我知道媽媽平靜的話語裏藏著多少焦慮和悲傷，眼淚會越來越多的流出來。我躺在炕上，說不出話，更不敢出去見母親。
外屋的門被推開了，我聽到壹個女人沙啞的聲音說:“妳家有鹽嗎？”我趕緊擦幹眼淚，從裏屋出來。門口站著壹個佝僂著身子的女人，衣服上掛著灰塵和草葉。她左手拿著壹根木桿，右手拿著壹條臟兮兮的綠色頭巾。她灰白蓬亂的頭發上滿是灰塵和碎草葉。她的眼睛看起來有點紅，沒有光澤。不知道是因為秋風的緣故，還是她剛剛哭過。布滿皺紋的臉和像樹皮壹樣粗糙的手被煙火熏黑了。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低沈，沒有任何聲調，好像在低聲自言自語！
“嫂子，妳過來坐！”母親看到這個女人時，眼神變得痛苦而慈祥。
“不！我在家裏忙著收獲秋天。剛才吃飯的時候發現菜裏忘了放鹽。我去買鹽。”這個女人花了很長時間才想通。
我很納悶，就拿了她的錢，把鹽遞給了她。她拿著零錢，把鹽放在手中，慢慢走開了。過了很久，我和媽媽才找到她遺忘的綠色頭巾！
“啊！昨天說要買鹽，走的時候只拿了兩包火柴，沒給錢。今天沒忘了拿鹽和工錢，卻把頭巾落在這裏了！”母親搖搖頭，嘆了口氣。
“如果我知道，我會收集比賽的錢！”我很遺憾地說。
“啊！她都這樣了，還管她幹嘛？”媽媽罵我說。
“這就對了！她是誰？”我突然想起來了，問我媽。
“那不是田的根兒娘！怎麽，妳不認識勞拉？”
我媽說的，我有點印象。可是在我的記憶中，田的根兒娘根本不是這樣的吧？“她怎麽變成這樣了？”我疑惑地問媽媽。
“田根兒死了！”母親有點淒涼地說道。
“什麽！田根兒死了？妳是怎麽死的？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驚呆了，沒想到田排骨死了！
“是的，幾天前剛剛去世，8月15日。我喝農藥死了！”媽媽告訴我的。
他怎麽會自殺呢？我想起小時候常帶我出去玩的田根兒，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田根兒是土爾裏田家唯壹的血脈，包括老田在內的整個家族都對他言聽計從。田根兒堅持讀完高中就不讀高中了。沒幾年，他在家做起了小生意。但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壹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無情地奪走了他的雙腿。這個變化給了田很大的打擊。田根兒多日不吃不喝，整天看著自己的腿流淚。田根兒的媽媽壹邊忍受著戲劇性的打擊，壹邊悉心照顧田根兒，每天給他穿衣吃飯，送屎送尿。她不想讓兒子因為失去雙腿而壹蹶不振。但田根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不讓任何人管他，甚至不讓任何人碰他！他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總是打罵周圍的人，然後哭...當年，田根兒娘在前人之後落淚。
“田根兒死後，人們在他的口袋裏發現了壹個小本子，上面全是醫院的電話號碼！他告訴我，他活夠了，想在死前賣掉自己的器官，給父母留點錢養老。也有人認為他盡了孝心。我以為他著急，就勸他不要胡思亂想，沒想到他真的……”母親不能繼續下去了。
是啊！突然想起暑假的時候，我背著壹年沒出過家門的媽媽到屋後的樹林裏乘涼，遠遠的就看見田排骨吃力的搖著輪椅走向樹林。母親讓我推他壹把，但他氣喘籲籲地拒絕了。不知怎麽的，母親和田根兒說起了各自的遭遇。田根兒看著自己的腿，眼淚壹下子湧了出來。“活，活，啊！像我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還不如去死！”田根兒哽咽著說道。
“這孩子，凈瞎想！妳死了妳父母怎麽辦？妳看我，病了這麽多年，這輩子怕是離不開人了，可我從來沒想過死！”母親用略帶責備的語氣說道。
“我比不上妳！妳有壹雙兒女，他們會壹天天長大，減輕妳的負擔。但是我呢？我只能看著父母壹天天老去，不能孝敬他們卻要他們照顧我。我心裏能好受點嗎？”天根說話時，他的身體激動得發抖。
“啊...他的家人呢？”我長長地吸了壹口氣，繼續問媽媽。
“田老爺子八十多了，生了壹場大病，差點跟田走了根兒。聽說田根兒的棺材是老人早年自己準備的。是很好的素材！沒想到，是給他孫子用的。田根兒的父親整天喝酒，喝醉了就跑到田夫人的墳前，趴在上面哭，說:‘沒想到我們田家沒有孩子，以後誰也不給妳的墳添土！’"
“那田根兒娘已經變成這樣了？”
“是的！田根兒去世的時候，母親的頭發壹夜之間變白了，整個人都呆滯了。經常忘事，壹說話就哭。家務完全不可能接。嗯，村裏的人都在忙著給他們收割秋天，妳爸爸和妳姐姐也去了。”
晚上，我壹個人躺在裏屋的炕上，聽著妹妹從外屋給媽媽翻身時媽媽痛苦的呻吟聲。我心裏難過得眼淚都忍不住掉下來了。中考失利後，我考上了這所普通高中。那時候家裏沒錢供我讀書，媽媽也生了重病，需要就醫。親戚和爸爸決定讓我出去謀生，媽媽堅決反對！她毅然放棄了醫學，讓父親開起了這個小店，只賣日用零配件，根本沒什麽利潤。經常有挑剔的顧客刁難他們，但我媽壹直忍氣吞聲，壹直很溫柔。家裏忙的時候，媽媽壹個人整天坐著！因為關節不能動，到了晚上，疲勞和疾病會折磨我媽，整夜呻吟。我心裏清楚，這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讀書，我媽的病可能早就治好了！聽著母親壓抑的呻吟聲，我含著淚在心裏做了最後的決定:我不能繼續欺騙自己和別人，我不能拖累家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換上破舊的衣服，準備和爸爸姐姐壹起下地幹活。吃完早飯，媽媽叫住了我。她讓我把她的床墊掀開，然後我的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在母親的床墊下，有壹疊壓得又扁又破的錢！有十元、壹元和壹角的...
“我給妳準備好了，拿去學校吧！妳不需要在家裏擔心它。上學，嗯？”母親說這話時，淚眼閃爍著懇求的光芒。
那壹刻，我的喉嚨像壹團棉花，不想學習就壹句話也說不出來。我走過去，輕輕抱住媽媽虛弱的身體，終於哭了！
緊張忙碌的學習生活暫時減輕了我的負罪感。不知不覺，新的壹年就要到了！寒假第壹天已經是小年了。我走在街上，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花爆竹味，還有濃烈的食物味。轉眼間，家家戶戶的門窗上已經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祝福和火紅的春聯，到處都充滿了節日的氣氛！我就這樣走來走去，轉眼間新年就到了！
放鞭炮，吃餃子，精彩的電視節目不斷高潮。體內的酒精漸漸發揮了威力，體力也漸漸衰弱，終於在淩晨壹點睡著了。
翻個身，天已經亮了。依稀被屋外的吵鬧聲驚醒，偶爾聽到“老”“喪”之類的字眼。我趕緊穿好衣服，心想，過年怎麽了？為什麽非要說死呢？我問父親這是怎麽回事。父親說公雞捕手。我說，妳過年幹什麽？父親嘆了口氣，說，田的根兒都老了！我心裏壹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是怎麽死的？
早飯時，爸爸正忙著去田家。走出家門，聽不到平時葬禮的高低哀號，也沒有哀嚎。只有空氣中充滿燃燒令人窒息的紙錢的味道。過年喜慶祥和的感覺沒有了，完全被壹種陰郁淒涼的感覺取代。在寒冷而明亮的陽光下，我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父親回來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很快，幾個人陸續來到家裏，大家都在談論田根娘的死。據他們說，田根兒娘是除夕喝農藥死的。當人們發現她的時候，她用被子蒙著頭，頭發散落在被子外面，就像睡著了壹樣。在她的枕頭旁邊，有壹個瓷碗。瓷碗旁邊，是田根兒自殺時喝剩下的半袋農藥——杜邦萬靈！
“難怪我們沒有發現田根兒在自殺當天喝下了剩余的農藥。原來是被他媽藏起來了！”壹個人說。
“看來她不想活了，當時田根兒死了。嘿！才五十二。我死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就壹條破布和舊棉褲！”另壹個人嘆了口氣說。
第二天，田哥兒娘自殺的消息傳遍了全村。
有人說，田根兒娘年輕時吃過藥，但都被救了。但沒想到，這次她真的死了！
有人說，田根兒的父親在除夕夜喝了很多酒。剛吃了壹會兒就喊餓，堅持要田根娘給他熱飯。田根兒娘把飯菜加熱，端上來的時候，田根兒爹伸手去接。壹不留神，食物灑了壹地。田根兒爹跳了起來，把所有的食物都扔在田根兒娘身上，還打碎了餐桌！
有人說，田根兒爸爸不生氣，田根兒媽媽就不會不高興。太好了，天根娘臨死前會生他的氣的！
有人說妳不知道田根兒娘年輕的時候對公公和老公很生氣。老人的脾氣真是百年難遇啊！年輕的時候，我像打孩子壹樣打老婆。我氣得連襟把他吊在樹上鞭打。但田夫人終究是被他折磨死的。田根兒爸爸，這也是壹個繼承父親事業的經營者！
有人說，在治喪的時候，田根兒的牌位是在田家的角落裏發現的，是他母親做飯用的。我連田老爺和田老太爺的根兒都不認識。看得出來，田根兒娘也想為兒子著想。
有人說田家父子傻眼了！
有人生氣，說田根尼兒這個虎娘們，不早不晚，過年壹定要死。真他媽惡心。她死了大家怎麽過年？
有人說這叫“努力工作，快樂死去”！
還有人幸災樂禍說杜邦萬能藥真的是良藥，壹包就解決了娘倆！嘿嘿！開心！開心！
四天後，我又見到了爸爸田根兒。田根兒娘出殯那天，他拿錢跟冷漠賭了壹把。現在，他的背突然駝了，頭發也白了。但他拿了錢去賭博。只是我再也看不到四天前他的冷漠了！
我壹個人走在街上，聽著人們的議論，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不知怎麽的我想起了畢淑敏在她的文章《孝道無價》中的壹句話:“人們忘記了時間的殘酷，生命的短暫，世間永遠無法報答的恩情，以及生命本身的脆弱...全世界的孩子們必須抓緊時間！趁妳父母還活著！”我是在高三下課的時候看的這篇文章。我當時覺得特別愧疚，特別難過。父母的歲月經不起我們的等待，但我還是自欺欺人的認為，以後會有盡孝的時候！我開始覺得自己是多麽自私，只在乎自己的理想，而忽略了父母的辛苦！
但是今天，我突然意識到，父母忙了大半輩子，都是為了孩子。在他們心中，孩子是他們生命的希望和賭註。只要孩子開心快樂，父母就會無比欣慰，無比幸福！這種努力不需要孩子的回報。這種快樂不是孩子能給予回報的！
而田根兒，他壹直認為他的存在會拖累父母，讓他們痛苦。所以他選擇了死亡來解放自己和身邊的人。但是，他沒想到，父母的希望被摧毀，最終讓他們更加痛苦，甚至絕望！就像兩堵傾斜又相互依存的墻，只有相互支撐才能屹立不倒。如果其中壹面墻認為是另壹面的負擔，並因此而選擇離開，那麽最終兩面墻都會倒塌，崩塌！
所以，我不能再消沈下去，不能再認為自己是父母的負擔，不能再認為放棄理想去謀生就是對父母的孝順！只要我活得開心快樂，我的父母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人！
明媚的陽光撲面而來，心裏暖暖的，軟軟的。那壹刻，我轉身就飛，因為我想快點回家，陪著愛我的父母！我想快點回家，讓媽媽快點看到我放心又開心的笑臉...我的心歡快地跳動著，在心裏大聲喊著:“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