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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7年的男性是什麽情況?

男人“艾滋”7年:至今自卑,害怕被拒絕。

他沒有時間觀念,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累了,打個盹,醒了又睡。我實在餓了,就去廚房隨便點了點吃的,壹天就這樣過去了。

“那種滋味比坐牢難受多了。只有癌癥晚期的人才能理解等待死亡是什麽樣的。”

有時候,他甚至羨慕那些在監獄裏的人。“我在監獄裏,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被釋放,每天都帶著希望活著。這是壹件幸福的事。”

2008年,鐘被疾控中心確診為艾滋病病毒感染者。2015年在醫院復查時發現7年前被誤診。他決定為失去的七年“做個解釋”。

鐘成為艾滋病患者已經7年了。

2008年,婚前體檢時,壹份由成都市疾控中心提交、四川省疾控中心確認的檢測報告顯示,他的血液呈HIV-1抗體陽性,這意味著他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從此,鐘失去了未婚妻,開始逃離人群,過著穴居動物般的生活。他幾次想死,都被母親勸住了,“我死也要和妳壹起死。”

不敢死也不想活,這個成都男人過著“等死”的生活。

2015,華西醫院的檢測報告顯示,鐘的艾滋病病毒抗原復合物檢測為陰性,經金牛區疾控中心復檢,結果仍為陰性。

七年的時間極大地改變了他的命運。經過近2600天的“生不如死”,他決定為失去的7年“做個交代”。

他提起民事訴訟,起訴成都市疾控中心和四川省疾控中心,要求對方賠禮道歉,並賠償2008年以來造成的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害。2017 12 12,成都市武侯區法院受理此案。

成都市武侯區法院受理案件通知書。

等待審判的壹天

54歲的鐘仍然像壹個謹慎的艾滋病人壹樣生活。

剛“被”感染艾滋病的時候,他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別人問起,他老老實實承認“我得了艾滋病”。

雖然他壹再解釋艾滋病不會通過吃飯和握手傳播,但周圍的人還是疏遠他。那些經常走動的朋友變得很忙,他們總是“不自由”。僅有的兩個兄弟也和他斷絕了聯系。有壹次,他填了壹張表,遞給工作人員。對方沒說什麽,卻敢拿他用餐巾紙寫好的紙。

如今,他住在成都城北的廉租房裏。窗簾從不拉開。沒有記者來訪時,他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壹支接壹支地抽煙。

他依然保持著那七年間養成的習慣——白天幾乎不出門,不敢進店,也不敢和人打招呼。天黑了,他坐40分鐘的公交車去媽媽那裏拿壹些日常用品。

83歲的母親王素珍放不下她最小的兒子。她經常拿著兩袋,讓店主把五公斤的大米放在壹袋裏,“壹袋給自己,壹袋給姚”。

65438+2月10,鐘九年來第壹次踏進他家門前的小吃店。他想嘗嘗老麻餛飩。

中午,範迪安附近的商店又吵又熱,他有點不舒服。他溜了進去,找了個角落的桌子坐下。有人來拼桌子,他趕緊搬椅子退到桌子另壹端,半掛在桌子外面。

壹碗餛飩端上桌,食客們讓他幫忙把筷子取下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在指尖碰到筷子之前收回來。在空中尷尬的停滯了幾秒後,他虛握拳,抱歉的把筷子筒推到別人面前,讓他們自己拿。

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很自卑。“我怕碰別人的東西被拒絕。”

長期獨居後,鐘與現代社會有些脫節。

在他使用智能手機後不久,他就有了48個微信好友,其中大多數是記者。記者們在微信上發出各種問題。他不會用微信語音,就慢慢打回去,夾雜著很多錯別字。

發現多媒體太多,電話壹天到晚響個不停。他聽說有個功能叫“屏蔽”,就叫人來問,“這叫屏蔽,我不幹。”

最近他想讓記者教他怎麽坐地鐵。

去年7月,成都地鐵3號線從他家附近經過。他鼓足勇氣試了壹下,發現自己想在自動售票機上買壹張地鐵卡。他沒學多久,卻不敢問別人。他還是老老實實上來坐公交。“妳在開玩笑但沒有笑。”

鐘年輕時的照片。

“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在成為“艾滋病人”之前,鐘有過壹段曲折的人生。

他七歲喪父,五個孩子全靠母親養活。天亮了,媽媽連自己的臉都看不清楚,就去上班了。鐘是和哥哥壹起長大的,晚上下班回來,遠遠地就有人喊她媽媽:“王姐,妳快點,妳們幾個孩子坐在街上哭呢。”

“窮”是童年最深的記憶。

在鐘的記憶中,他的母親每年要做40公斤豆沙。晚飯前,她跑到市場買了壹堆別人不要的菜,把豆瓣醬放在上面炒。他和兄弟們壹個個排隊,滿身灰塵,她媽拿著鞋刷,刷幹凈了才吃飯。

家境貧寒讓他自卑敏感。他讀書的時候也很調皮。他會把女孩的辮子綁在椅子上。初中老師形容他“好面子,忠誠,容易相信別人”。

作為壹個成年人,王素珍的公交公司很難送她回家,她幫助安排了五個孩子在公司工作。鐘被分配到補胎部,周圍有人取笑他,叫他“胎”(成都話,意為神經病)。

他又氣又丟臉,拒絕去上班。1987年,鐘離開公交公司,在城隍廟擺攤賣電子產品。

90年代,成都的消費並不高。鐘頭腦靈活,手裏經常有閑錢。因為好奇,他學會了吸食海洛因。“當時他就懵了,以為吃白粉的人那麽有錢,不知道海洛因那麽嚇人。”

很長壹段時間,鐘染上了毒癮。他這樣描述當時的自己。“吃藥的時候,他已經不是壹個人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拿到吃藥的錢。”從燙傷到打針,鐘的手腳上都布滿了針眼。

後來在朋友聚會上認識了女友賀涵(化名)。他開始從內心想要擺脫毒品,開始在美沙酮等藥物的幫助下戒毒。

去做艾滋病檢查之前,是鐘前半生最快樂的時光。

那是2008年,壹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他45歲,在戒毒所,開了壹家川菜館,叫“嘗鮮館”。他戀愛了將近6年,想要結婚,過上好日子。

用我母親王素珍的話說,“我的孩子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充滿希望,好日子就要開始了”。

為了對賀涵負責,他戒毒後去做了艾滋病檢測。2008年2月5日,6月5438日,在接到報告的當天,醫生問了鐘許多問題,包括他是否有吸毒史。"如果我問得非常詳細,我知道我可能是壞的."

2008年,鐘收到的壹份檢測報告,上面寫著:HIV-1抗體呈陽性。

檢測報告顯示,其血樣經成都市疾控中心送檢,四川省疾控中心確診,確診為HIV-1抗體陽性。這意味著他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鐘選擇了接受的這個檢查結果。他覺得自己有7年註射海洛因的經驗;還有,這個檢驗結果是權威部門出具的。

鐘告訴他的母親,他有艾滋病,如果他得了這個病,他會死。他的母親無法理解,“什麽是艾滋病?我只知道麻風病,他得了麻風病就會死。”

那天晚上,王素珍哭了。她指著兒子命令道,“鐘,妳不能死。妳死了,我就陪妳壹起死。”

鐘的母親已經83歲了。她的腿前段時間受傷了。她每天都給她做飯。

“等死”

鐘不敢死,但他也不想好好活著。

他知道現階段醫院免費提供的艾滋病藥物並不能治愈艾滋病,只能起到抑制作用,所以根本不吃,等死。

不久,女友不辭而別,留下壹封告別信和壹筆錢讓他“保重身體,來世再見”,從此音訊全無。

鐘崩潰了。他和女朋友在壹起快六年了。不出意外,他的女朋友應該也感染了艾滋病。自責和內疚籠罩著這個中年男人。他很擔心“韓寒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可是他找不到她。

為了發泄情緒,他低價處理了母親給他開餐館的房產,搬到政府提供的廉租房,揮霍房款,等死。

他的兩個哥哥都是普通工人,都有自己的小家庭。他們多年來壹直在幫助他,期望他走上正道。“現在我們負擔很重,他有艾滋病,扶不上墻。”兩兄弟徹底斷絕了和他的關系。

鐘在這個世界上唯壹的牽掛就是他的母親。

王素珍每天都打電話給他,以確保他還活著。有壹次,王素珍連續三天都沒打通他的電話,以為出事了,搖搖晃晃過去找他,發現他躺在沙發上,手機沒電了。

當時我媽哭了,他也哭了。我媽說:“我壹定要多活幾年,我可以幫妳收屍。”

七年,鐘用“等死”四個字來概括。

他沒有時間觀念,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累了,打個盹,醒了又睡。我是真的餓了,就去廚房隨便點了點吃的,壹天就這麽過去了。

“那種滋味比坐牢難受多了。只有癌癥晚期的人才能理解等待死亡是什麽樣的。”

有時候,他甚至羨慕那些在監獄裏的人。“我在監獄裏,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被釋放,每天都帶著希望活著。這是壹件幸福的事。”

“妳是不是對艾滋病著迷了?”

壹年又壹年,鐘也在想:“我沒吃好藥,怎麽沒死?”

他只有小學學歷,對官方機構給出的檢測報告深信不疑。

在疾控中心的海報上,他看到了艾滋病患者的壹些基本癥狀,如淋巴結腫大、肌肉疼痛、周期性低燒等。,而且他先入為主,聯想到:有人感冒發燒了,於是他告訴自己開始低燒,生病了,天氣冷了關節疼,感覺肌肉疼,即將進入晚期。

事實上,有很多機會讓鐘知道他並沒有患上艾滋病。

《艾滋病防治條例》規定,疾病預防控制機構應當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進行醫學隨訪。

從2008年到2015,鐘在成都市金牛區疾控中心進行了13次醫學隨訪。遺憾的是,由於長期註射毒品,血管萎縮,金牛區疾控中心工作人員歷時7年未能成功采集到鐘的血樣。在過去的七年裏,他從未做過CD4細胞檢測。

CD4細胞是艾滋病病毒的主要攻擊對象,正常成年人的CD4細胞數量為每立方毫米500-1600個。HIV感染者體內的CD4細胞可能會逐漸減少或不規則減少。通過觀察CD4細胞檢測結果,可以快速判斷受檢者是否患有艾滋病。

因為規定只有CD4檢測證明自己是艾滋病患者才能吃低保,鐘每次都去醫院復診。金牛區疾控中心的醫生胳膊上流不出血,也沒發現什麽異常,但還是給他開了低保證明。

而這次艾滋病感染證明,他也壹次又壹次給自己心理暗示,“每年都檢查,怎麽會出錯呢?”

但他心裏還是嘀咕了壹句。2015聖誕節那天,鐘早早起床,去華西醫院驗血。那裏的醫生也從他的手臂上取了血,綁在他手臂內側附近,血突然流了出來。

第二天,他去拿檢測報告,結果顯示HIV抗原復合物檢測陰性。他走到吊燈下,仔細看了兩遍,還是“陰性”。

這位52歲的中年男子感覺腦袋嗡的壹聲,壹片空白。“醫生,妳弄錯了嗎?我得了艾滋病七年了!”

姓鄧的醫生也很高興。誰沒說自己有病,回了壹句“妳是不是艾滋瘋了?”

鐘不知道該相信誰。在他的認知裏,疾控中心和華西醫院都是“權威大單位”。他們的報告有什麽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疊好薄薄的A4紙,放在大衣口袋裏,離開醫院,連公交車都忘了坐,心想:“是不是搞錯了,是不是搞錯了?”他暴走了兩個多小時,走到門口。

成都市金牛區疾控中心出具的檢測結果顯示,鐘HIV抗體陰性。

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鐘想不明白。他去金牛區疾控中心咨詢,接待他的工作人員不相信。“我在這裏工作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2065 438+06 10月22日,16,金牛區疾控中心按照華西醫院的抽血位置對鐘進行抽血,抽血成功。結果顯示,艾滋病毒抗體仍為陰性。

至此,完全相信鐘自己沒有患上艾滋病。他想知道那壹年發生了什麽,是誰用自己的鮮血犯了壹個錯誤,讓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他找到了2008年的HIV抗體確認檢測報告。送審單位寫成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確認單位寫四川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鐘找到四川省疾控中心,他們在2008年對樣本庫中的鐘血樣進行了復檢,檢測結果仍為陽性。

對於這個檢測結果,成都市疾控中心不願意接受采訪,相關人員表示壹切會通過法律程序解決。

此前,成都市疾控中心相關負責人曾接受該報采訪,他們的解釋是,“因省疾控中心保存的鐘血樣檢測結果仍為陽性,可以確定2008年送檢的血樣並非鐘本人,與信息登記存在漏洞有關。”

至於導致送檢血樣不是鐘本人的具體環節,市疾控中心表示要等案件開審。

有醫學界人士建議,疾控中心有必要對鐘2008年提交的血樣做壹個DNA鑒定,這樣事情會更清楚,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血樣是誰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鐘對感到氣憤。他猜測:“如果我的血樣被別人的血樣弄錯了,會有這種情況嗎?壹個艾滋病患者拿著我的檢測結果,認為自己沒有艾滋病,沒有及時接受治療,感染了很多人?”

鐘的五個兄弟姐妹和堂兄弟姐妹的照片,左下方是鐘。

“發表聲明”

從2016開始到現在,鐘壹直在為自己失去的七年“做解釋”。

他多次要求四川疾控中心和成都疾控中心給他道歉。他告訴記者,在過去的壹年多時間裏,他沒有收到壹句安慰的話。“如果有壹句安慰的話,我就是舒服(成都話,意為舒服)。”

他找成都市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員說,這個事情不屬於法律援助範圍,“不屬於醫療事故”。我去了很多,有個律師私下跟他說:“這件事妳要我代理,但是妳要給我報酬,先拿出壹萬塊錢,我幫妳打官司。”

他沒錢,唯壹能幫他的媽媽也出不起壹萬塊錢。有壹次,我媽在sctv看到壹個求助熱線。寫下來,讓他打電話。

今年2月,中央電視臺《黃金三十》欄目播出了鐘的故事。他盼了很久,疾控中心來找他的時候,就沒有下文了。

認為鐘現在看起來像個孩子。“我下班回來,看見他弓著脖子,把頭埋在衣領裏,縮在那裏。問他怎麽了,他也沒說什麽。我就知道。肯定是在外面被欺負了。”

二月初,許多媒體都註意到了鐘,事情開始有了轉機。

四川嬴稷律師事務所的歐陽久和佘勇律師決定免費為他提供法律援助。

根據鐘的意願,他們提起了民事訴訟,將成都市疾控中心列為第壹被告,將四川省疾控中心列為第二被告。

在起訴書中,鐘對的“陳述”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壹是在艾滋病檢測網更改錯誤的註冊信息;第二,書面道歉;第三,賠償2008年以來造成的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害。

律師表示,本案證據過硬,勝訴可能性很大。

65438+2月65438+2月,成都市武侯區法院受理此案,開庭時間尚未確定。

王素珍太老了,走不下樓。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說“我兒子的案子已經立案了,他是被冤枉的,沒有艾滋病”。

她曾問兒子,案子判決後,她打算怎麽辦。

鐘低下了頭。“過壹天算壹天吧。”

妳要結婚嗎?不,我沒有。

王素珍下定決心,“我希望他能得到壹些補償,補上醫保和社保,然後開壹家餐館”。她頓了頓,“跟他兩個哥哥和好吧”。

可想而知這樣的人有多自卑,希望社會給他公平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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