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也成了當地乃至全縣的壹大奇觀。兩個壯漢擡著壹個“正常人”去醫院看病。2000年7月,石家莊市第六人民醫院精神科副主任丁醫生接到了她20年從醫生涯中最奇怪的壹個病例:病人來自貧困山區,看上去健康正常,不像是得了重病,但壹進來就被村支書帶著兩個壯漢擡著。
“醫生,請幫幫我,幫幫我們的家庭。如果這次看不到病,我真的不想活了。十幾年都站不起來。”
丁醫生仔細看了患者在河北省人民醫院等各大醫院帶來的厚厚的病歷,病歷上各項檢查結果正常,說明患者是正常健康的人。細心的丁醫生看到,病人雖然說自己站不起來,走不動,但很尷尬,還是想證明自己站不起來。當病人在地上奇怪地爬行時,他的腿和腳非常靈活,沒有任何萎縮或癱瘓的跡象。檢查腿部神經系統反應後,確認沒有問題。
“這是什麽?”看著病人期待而痛苦的眼神,不解的丁醫生沒有立即表態。但從患者的談話和村幹部帶來的患者家屬的照片、視頻中,她很快發現了問題。
“怪病家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南峪村是河北省西部的壹個2000多人的山村,靠近山西省的娘子關。“怪病家庭”現在是這個村子裏最窮的家庭。賈輝入院後,筆者聞訊跟隨村支書賈誌敏來到南峪村,采訪這個“奇怪的家庭”。
佳惠的家在村後,壹座土山前建著壹座磚房。院子裏很亂,給人壹種破敗頹廢的感覺。墻壁和屋頂上甚至長滿了雜草,院子角落裏還不時有巨大的老鼠出沒。壹個自來水龍頭旁邊,壹個臟兮兮的大木盆裏泡著臟衣服。水又綠又臭,綠頭蒼蠅圍著它飛,令人作嘔。院子裏停著壹輛銹跡斑斑的農用四輪車,鏈條和齒輪銹在壹起。車上的農具像新出土的文物壹樣銹跡斑斑。
“這輛三輪車原來是賈宏偉家輝的二兒子,他打工掙錢。掙錢養家,是壹個辛苦的工具。這麽好的東西壞了,太可惜了。”村支書賈誌敏說。
賈宏偉正抱著第壹個人坐在角落裏曬太陽。看到有人來了,這個眼神呆滯、胡茬胡子、頭發淩亂的大家夥像個害羞的姑娘壹樣四肢著地爬進了房間。
“剛開始很多人以為是裝病,勸他們出來曬曬太陽,鍛煉鍛煉。他們聽多了就生氣了,說這是在調侃他們,明明沒能力鍛煉還讓他們出去鍛煉。時間長了,親戚鄰居大多和他們疏遠,幹脆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裏。”敲門時,村支書這樣說。
西邊那間又小又黑的屋子裏,患了“怪病”的“怪家人”壹臉呆滯地圍坐在床邊。當他們看到鄉黨委書記領著筆者進去的時候,全家人壹句話也沒說,依然像泥塑壹樣坐著,仿佛在向人們證明他們真的得了“怪病”,不能動,尤其是賈輝的妻子,眼睛裏異樣地充滿了戒備。房間裏又臟又亂又暗,門窗的底層玻璃都貼滿了報紙。地上有壹個泥糊的爐子。爐子上燒著煤火,正在煮壹大鍋菠菜。壹位上了年紀的女士在地下忙碌著,在鍋下為他們準備午餐。
這位老太太是個孤獨的老人。兩年前住到這裏後,村幹部說服賈慧壹家收留了她,讓老太太也有地方住,可以給得了怪病的賈慧壹家做飯洗衣服。“或者我該怎麽辦?這個家庭都患有奇怪的疾病。他們除了吃什麽都不會。連個廚子也沒有。我們不能看著他們全家餓死吧?當然,他們全家吃的飯是村裏免費提供的。”村支書無奈地說。
當作者提出要在院子裏拍全家人的照片時,他們看起來很開心。佳惠的妻子還特意梳理了壹下似乎多日未梳的淩亂的頭發。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除了賈惠的小女兒賈紅艷還能走路,賈惠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手腳還能動,四肢也挺靈活,就是站不起來,走不動。他們只能像蝸牛壹樣壹個個爬出家門,只爬了幾步,壹個個坐在凳子上上氣不接下氣。
最後,全家人像重病患者壹樣坐在門口曬太陽的場景很可笑。佳惠的妻子用手遮住刺目的陽光,說他們很少跨過門檻。
懷疑論:壹個迷失在迷信中的家庭
1991的春天,鼓手賈輝參加完葬禮回來,感冒了。他在床上躺了幾天。鄰村壹個經常陰魂不散地去家惠家串門的巫婆說,家惠的病是喪禮上的惡靈引起的,桑門星給了她壹拳,她只好把桑門星送走才能好起來。賈惠半信半疑,賈惠的妻子段臘嬋卻深信不疑。請巫婆看了醫生後,佳慧的病很快就好了。當時,賈輝和幾個老鄉壹起組建了樂隊。附近有婚喪嫁娶的時候,就會有人掏錢去看演出。壹年下來,收入還可以,全家過得很安逸。
壹個月後,佳惠參加完葬禮回來,又感冒了。這壹次,似乎更糟。吃了幾次感冒藥,就不要緊了。佳惠的妻子邀請女巫再看壹遍。巫婆看完之後,壹臉嚴肅地告訴賈惠的妻子,她壹定是又被邪靈附身了,不過這次更嚴重。只有兩條路。壹個是搬祖墳,壹個是每天在鍋裏蒸至少50斤大米。每天早上天壹亮,家惠就會偷偷在墳地裏撿起來,把米倒在地上,施舍給惡靈。會持續半個月,外人不能知道。
佳惠選擇了後者。於是就有了這樣壹幕可笑的場景:每天早上,賈輝晚上提著兩桶蒸好的米飯獨自溜出村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跋涉。第七天,去墳地送飯的家惠,突然發現壹個墓碑後面有個影子,看不清是什麽,於是扔下水桶和扁擔,跑回家。回到家,心慌意亂,動彈不得。我發高燒,說我病得更重了。我趕緊找村衛生所的醫生看病。醫生診斷扁桃體發炎是感冒引起的,有小病。打了兩針,高燒退了,感冒也很快好了。然而,躺在床上的佳惠這次卻沒能從地上起來。他覺得自己沒有力氣,手拿不動重物,連飯碗都端不動了。他的腳很重,在地上不能動。從此他不會走路,人只能臥病在床。
兩個月後,段臘禪得了同樣的病。自從家惠“走火入魔”後,她整天疑神疑鬼,說家裏有鬼。半夜裏,她總會聽到碗櫃裏鍋碗瓢盆響,甚至聽到有人在屋頂上跑。段臘禪因為感冒生病了。感冒好了之後,她發現自己像佳惠壹樣動彈不得。突然,她不能在地上行走了。她去了幾次醫院,還是沒發病。
“沒病我們怎麽會突然癱瘓得好好的?這個病醫生好像看不出來。這是什麽?”這是夫妻倆交流得病“經驗”後得出的結論。
因為怕鬼,以前壹家人睡四個房間,後來都搬到壹個房間,每天晚上都是提心吊膽的睡在壹起。就這樣,壹家人日復壹日,年復壹年地生活在“鬼”和“統治”的陰影下...
固執:迷信差點毀了他們家。
“老不死的,妳是個害人精。原來是妳在搗亂。如果妳活著,我們都會死。我會殺了妳。”1997年夏天的壹天,已經“癱瘓”在床好幾年的賈輝,帶著兒子女兒吃午飯,嘆了壹口氣。賈宏偉雖然平時不開心,但仍然孝順父母。因為吃飯時和父親吵了幾句,他突然壹反常態地跳起來暴跳如雷,把手中的飯碗砸向父親的頭。
村幹部派人把賈宏偉送到了醫院。經診斷,賈宏偉患有“精神分裂癥”。在精神病治療醫院住了幾個月後,賈宏偉的病情趨於穩定。但出院後不久,在壹次感冒後,賈宏偉突然臥床不起,並得了和他父母壹樣的病。村裏再次派人帶賈宏偉去醫院診斷,但醫生說他身體正常,沒有生病。
家裏五口人,有三口人得了這種“怪病”。他們癱瘓在床,什麽都不吃,生活十分慘淡。臥病在床多年的賈輝,作為壹家之主,感覺更難受:“自從房子鬧鬼,我花了幾年的積蓄,就是為了看病。這些錢都是我兩個兒子娶媳婦用的。現在,兩個兒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更別說娶媳婦了。現在全家就老大壹個人打工掙錢,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全家人相繼得了病,可能是因為惡鬼纏上了我,給家裏帶來了災難。我就這麽死了。我死了以後,我很幸運,我的家庭能夠安寧。”我越想越氣惱賈某天晚上會溜到院子裏,在角落裏喝下半瓶農藥...所幸被鄰居發現,及時送到村衛生所,保住了性命。
“壹定是邪靈又在作怪。應該趕緊請專家再看壹遍,不然接下來就輪到林紅和紅巖了。”段臘禪的“講道理”看似很有道理,但恰恰嚇到了正在聽的賈紅林和賈紅艷。
這壹次,段拉禪沒有再請女巫,而是請了鄰村壹個自稱“張天師”的神仙來家裏驅鬼。“張天師”真有壹手。只看了壹眼賈輝的房子,他就斷定賈輝的房子“怪病”了,因為房子建的方向不對。把房子後面的小廚房拆了就行。
拆廚房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全家的壯勞力賈洪林身上。賈紅林性格內向。他不喜歡與人交談或交往。他在拆廚房的時候,閃了壹下腰。當他想重新工作的時候,發現自己得了那種“怪病”:突然無緣無故地動不了了。他絕望地哭了,從那以後,他就“癱瘓”在床了。和父母兄弟壹樣,他的眼睛是直的,不再輕易走出家門。
“怪病”驚動了縣衛生局。
賈家的“怪病”引起南峪村村民紛紛議論,有的說是裝病,想指望村裏救濟;有的說是傳染病,搞不好全村都被傳染;還有人說自己中邪了,讓人覺得不安。無奈,去年10月,村幹部向縣衛生局反映了這壹情況。衛生局領導高度重視,立即組織縣醫院、縣防疫站、地方病辦公室的醫生和專家進行診治。經過采血、化驗等檢查,他們再次得出結論,全家沒有疾病。專家們不願和解,懷疑這是地方病。他們檢測了當地水源、土壤和礦井中的微量元素,結果都正常。令人困惑的專家不得不無功而返。
為了不讓壹家人絕望,村委會不僅定期給賈家供應糧食、蔬菜和衣服,還組織村民兩次為賈家捐款6000多元,衣服和食物也不少。這筆錢由村委會保管,專門用於給賈惠壹家治病。佳惠壹家已經完全喪失了生活能力,因為全家幾乎癱瘓。就連村民捐的錢,村裏給他們提供的食物,都要有專人定時送到他們手裏。
全家都得了“怪病”。賈作為壹家之主,整天會在床上唉聲嘆氣,憂心忡忡。最近,他的病情更加嚴重,他再次表現出自殺的想法。為了防止意外,村支書賈誌敏決定再次帶他出去看病。在省立醫院全面檢查後,醫生還是說沒病。在醫生的建議下,賈誌敏帶著佳惠去了石家莊市第六醫院,這家醫院以治療精神疾病而聞名。於是就有了開場。
答案揭曉:“怪病”原來是歇斯底裏。
“妳的病在醫學上叫做神經官能癥。這是壹種精神疾病。在這裏肯定能治好,妳很快就會好的。”主治醫師丁的話猶如給患者吃了壹顆定心丸。心臟病還是要心藥來治。事實上,醫生已經開始不帶表情地對待病人了。
“來,輸液,這個藥是特效藥,專門用來治妳的病。”賈輝入院的當天下午,醫生對他進行了心理暗示治療,然後對他進行了藥物輔助治療。其實給病人用藥並不是什麽新特效藥,只是有用沒用的營養液而已。果然,第壹次輸血後,賈輝對醫生說:“這藥真的管用。我感覺好多了,感覺精力充沛。”醫生趁熱打鐵:“這藥很有效,不僅能治病,還能刺激食欲,提高睡眠質量。”
第二天早上,佳惠在病房裏遇到醫生,說:“我昨晚吃得好,睡得好。現在感覺很舒服,腿也不再像鐵棍壹樣僵硬。”
醫生說:“這是藥物的作用,輸了兩三次就更明顯了。”醫生暗示治療是成功的。又壹次輸液後,賈輝在床上躺了壹小會兒,但似乎躺不動了。他拄著醫生專門準備的拐杖慢慢走下床,開始在病房裏爬行。九年後,他又在地上走了,現在看起來僵硬,就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散步,對他來說,現在似乎是壹件很新鮮很愜意的事情。
“哦,老賈這麽快就能下地了。恭喜妳,之後會完全好起來的。試試看能不能不用拐杖走路?”在暗處觀察的丁醫生看到他能夠在地上行走,心裏暗暗高興,但還是面無表情地給他暗示治療。
半個月後,佳惠完全康復,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嘉輝回村,自然在村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之後,賈輝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女兒被村幹部送到醫院救治,醫生照常治療。在不到1個月的時間裏,“癔癥家族”的“怪病”在這裏全部治愈,最快的壹個不到壹天就恢復正常。
丁連贏醫生說:“這種病只有經過專科醫生檢查才能發現,只有通過心理暗示等對癥治療才能有效。雖然癔癥是壹種常見病,但是像賈慧家這樣的‘家族癔癥’,互相感染最長時間達九年,並導致癱瘓的情況非常少見。他們沒有任何生理和遺傳疾病,這麽多年壹直臥床不起,主要是壹種迷信思想和強烈的自我暗示造成的。賈惠全家人,都是清醒的,只要不再鬼迷心竅,以後都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