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患有壹種罕見的先天性疾病,叫做大皰性表皮松解癥(epidermolysis bullosa),簡稱EB,又稱 "蝴蝶寶寶",因為我們的皮膚就像蝴蝶的翅膀壹樣脆弱。因為先天的基因缺陷,我們的表皮和真皮粘連非常松弛,任何輕微的磕碰和摩擦都會使皮膚破損脫落,甚至食道粘膜和內臟也不能幸免,進而引發各種並發癥,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皮膚反復破損潰爛,皮膚癌的發病率也比壹般人高很多。
因為手的萎縮和畸形,我以前喜歡把手插在口袋裏走路,在外面露手難免會引來好奇的圍觀;在超市買東西時,收銀員小妹會因為我的手而害怕,不敢接我手裏的硬幣;如果硬幣掉在地上,那就更尷尬了,手指撿不起來,又不敢求助別人,只好蹲在地上撿半天;在公交車上,壹家之主的父親會把女兒從我身邊抱開,然後他就可以從我手裏拿走硬幣了。的父親會把女兒從我身邊抱開;各種場合都會遇到各種人 "關心 "地問我的手有沒有燒傷;到了大學,不敢追求心儀的女生,誰會願意舉起這樣的手,想想看,人家女生舉起這樣的手又需要多大的勇氣。
因為傷口遍布軀幹,脖子清晰可見,從小到大只敢穿壹件襯衣,因為襯衣領子高,可以遮住壹部分,小時候就要把扣子擰到壹粒粒的上面,哪怕天氣再熱也要把我悶死;各種場合,也還是會遇到各種 "關心 "和質疑,"妳會不會被傳染病?"妳會傳染嗎?""妳被燙傷了嗎?""妳被毒氣毒死了嗎?""妳父母為什麽不帶妳去看醫生?""肯定是妳媽媽肚子裏的胎氣帶出來的""肯定是妳媽媽懷妳的時候吃壞東西了",有些問題我可以接受,我也會努力向他們解釋我的病,但有些斷言我只能把眼淚咽進肚子裏,我不能不友好,否則就會被說成 "不懂事"、"不孝"。
由於並發癥導致我的牙齒幾乎全部壞死,食道狹窄,我無法像正常人壹樣進食,經常要花壹個小時才能吃上飯。所以大學四年,我從來都是壹個人點壹碗面,等半個小時面條完全泡軟,坐在最偏僻的位置,再花壹個小時慢慢吃完。妳無法忽視同學們投來的異樣目光,他們不理解我簡單地吃壹頓有多難。那麽愛?開什麽玩笑,妳讓其他女生陪妳吃了壹個小時。因為吃飯難,我甚至不能去郊遊,不能去外地打工,不能自由地追逐夢想,因為我吃不了硬飯,甚至連餐館裏的面條對我來說都太硬了。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我的自卑不僅僅來自於別人異樣和好奇的目光,還來自於我身體上的缺陷限制了我做很多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我羨慕別人能開車,可我的手卻拿不到駕照;我羨慕別人看到美食就能大吃大喝,可我除了看,永遠都做不到;我羨慕別人能自由自在地跑、跳、舞,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因為我的皮膚壹碰就破。
這些在常人看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對我來說卻是不可能的,這就是自卑在我內心的最大體現。長大後,我基本上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目光,走路時不會把手插在口袋裏,不會把襯衫的扣子擰到最上面,不再害怕別人的詢問,別人惹我不高興時,我會用眼神懟回去,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出來,因為這才是真正的我。
但身體缺陷帶來的能力限制,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妳和正常人無法彌補的巨大差距,疾病讓我像壹只折斷翅膀的鳥兒,無法自由飛翔;疾病讓我像戴著壹副枷鎖,無法自由行動;疾病讓我像壹只蝴蝶,翅膀壹折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