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過去我曾經擁有土地,我在自己的土地上割麥子。
我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坐在田裏看媽媽割麥子。陽光照耀著我,照耀著小麥,照耀著我的母親。媽媽用幾捆小麥為我做了壹個窩。我躺在窩裏,看著媽媽揮舞著鐮刀,鐮刀發出耀眼的光芒。
在我能走路後,我跟著媽媽去撿麥穗。媽媽在前面,我就在後面。母親的鐮刀壹片壹片地把小麥割下來,又紮了起來。我會把麥穗撿起來,統壹紮成壹束束麥花,交給滿臉都是麥銹和汗水的媽媽。太陽很毒,媽媽的背和胳膊都是皮。母親的汗水,順著麥稭,流進壹條小河。母親見我熱,便催我在田頭的柳樹下等她,直到那壹片片金黃完全落下來。
後來我上學了,是小學。黃金鋪成的地板,老老少少彎下腰,誰能閑下來。我壹放麥子假,就和媽媽去割麥子了。壹開始鐮刀在我手裏很笨拙。我媽教我壹個壹個剪,然後壹個壹個剪。我只割了壹壟,我媽卻能割十幾壟。壹刀下去,是壹片土地。看到我離她很遠,媽媽轉過身來迎接我。是我媽媽教我割麥子的。壹開始我媽壹直彎腰,割不動的時候就看到她跪在麥田裏。學著媽媽的樣子,我也跪在了地上,我開始覺得對不起媽媽。我壹直覺得跪著可能會舒服壹點,不想那熱乎乎的疙瘩和尖尖的胡茬傷到膝蓋。第壹次覺得割麥子真的不是壹份好工作。從那天開始,我好像才意識到古人說的“誰知道中餐每壹粒都是硬的呢?”媽媽說,不想長大割麥子,就得好好學習。我什麽也沒說,只是低著頭,算是答應了。
早出晚歸,剪剪剪就困了。媽媽給我講故事,比如牛郎織女,樊梨花,郭丁米...每個故事似乎都會提醒我們壹段時間。好幾次我看見媽媽,割完麥子睡著了。當時我就想,我要好好學習,以後讓媽媽不要再割麥子了。
看著麥子壹年壹年的金黃,看著自己壹年壹年的長大,聽著媽媽壹年壹年的講述。
上了中學後,我沒有繁忙的假期,坐在涼爽的教室裏。我仍然能想象我母親在烈日下工作的樣子。想到這裏,我的心就熱浪翻騰,我的眼裏就充滿了淚水。我對自己說,我壹定要好好學習。
上大學後,我失去了土地。母親仍然年年割麥子。沒有土地,母親不快樂。找壹大群人說理,他們說我已經不是這片土地上的人了。我聽了之後很生氣,葉子都掉根了。無論我去了哪裏,我都應該在家鄉擁有壹片土地。
工作後,我成了壹名公務員。媽媽很開心,我卻總是不開心。我以為如果我去上學,我可以改變壹個家庭的命運。而我還是改變不了媽媽的辛苦和家人的生活。我在另壹個國家教我的書。母親仍然年復壹年地在她的土地上割麥子。
現在來說說。現在,生活條件不錯。幾乎不用擔心吃喝。而母親依然守護著家鄉的土地和她的麥子。我已經多次勸我媽把地捐了,跟我來城裏。如果我媽拒絕,我不能離開這片土地,就算大家都不要,我也舍不得。現在和往年不壹樣了。小麥容易收割。我們不再用鐮刀了,也不在膝蓋上割了。收割機軋軋作響,幾分鐘就完成了。母親說起來多麽容易。
母親老了,頭發白了,背早駝了,每走幾步腰就疼。這是我媽多年積勞成疾。我媽拒絕帶她去城裏。她放不下自己的壹畝小麥,還有壹群雞鴨山羊兔子。母親辛苦慣了,每天早晚都去她的地裏看壹看。我突然明白,壹個人年紀越大,就越舍不得離開家,離不開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壤。
周末回家,媽媽帶我去看她的麥田。站在地裏,媽媽高興地告訴我,今年風調雨順,妳看今年小麥長得多喜人。太陽攪動著麥浪,麥粒在壹片金黃中飽滿而溫暖。這時,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媽媽。她正拿著鐮刀在田裏割小麥。鐮刀閃閃發光,麥子壹顆壹顆聽話地落下。
當我將來退休的時候,我會回到我的家鄉。我也想要壹片土地,壹片屬於自己的土地。在那塊土裏,我種下了我最喜歡的小麥。陪著她。看著她壹天天發芽,壹天天拔節,壹天天開花,壹天天抽穗,壹天天長成金黃色的樣子。那時候我會對麥田說,我曾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我也割麥子。
我們都是麥田的愛好者。
海子說:我們都是麥田的愛好者。也許妳不會找到這樣的感覺,除非妳走近麥田。
我從小就和麥迪住在壹起。即使現在我離開了那個地方,我心裏還是懷念那片麥田,就像懷念父母壹樣。站在四樓的陽臺上,我總是朝北看,年邁的父母和青青的麥子。
周末,大家約定去十裏外的山坡上看桃花。我沒去。我只想壹個人回老家看看麥子。
本來好多年都逃不過桃花,壹月到三月都要去。不去的話,會心疼春天的桃花。
這幾年,不知怎麽的,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鄉下的麥田。有時候,我不得不無休止地思考。也許妳正在變老。壹旦妳老了,妳就會想家。
今年春天為什麽不去看桃花?同事看到我好像都會問我。壹個糟老頭子,甚至哭著喊著要和年輕人壹起看桃花,都會被壹笑置之。
去不去,桃花都在。我說。
我想壹個人去鄉下,因為鄉下有我喜歡的小麥。
離開城市的喧囂,我的心會壹寸壹寸的安靜。鄉下的風很好,很清新。喝壹口,好像有點甜。更多的,是麥苗的青香味,貼近妳的唇。風是溫暖的,帶著太陽的體溫。風中,麥浪歡快。鄉村的春天似乎比城市更動蕩。此刻的城市幾乎看不到春天。
在遠處,妳可以看到壹望無際的綠色地毯鋪在那裏。那綠色,耀眼的純潔。有幾個孩子在放風箏,我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在麥浪中翻滾的青蔥歲月。小時候,我最喜歡春天。春天來了,溫暖就來了。卸下負重,和朋友壹起去麥田做壹個追風少年。那時候朋友都在我身邊,我是春麥地裏最大的“王”。大家迎著風跑,笑著走過麥浪。我喜歡去麥田割豬草。薺菜、面條、婆婆蒿躲在麥浪裏,時不時要露出小臉。他們怎麽才能避開小時候的眼神?赤腳,踩著柔軟的補丁,迎著風追逐著自由的麥浪。這是壹種多麽大的快樂和安慰。少年的無憂無慮,似乎是這片綠油油的麥田給的。
我記得有壹年初冬,沒有下雪。麥苗肆意生長,而且這種生長無法停止。在風中,麥浪像大海的波浪。當我看到郎邁時,我欣喜若狂,但我的父母卻憂心忡忡。父親總是說,太長了,太長了。嘆息中有太多的失望和無奈。麥苗長得這麽好,父親本該高興,可那幾天總是不高興。父親每天都去麥田,每天都在地裏走,在外面走。我知道他心疼小麥,仿佛小麥是他的心上人。壹天晚上,父親撂下壹句話,從明天早上開始,所有人都要下湖鏟麥苗。全家人聽後都莫名其妙地楞住了。質問父親,父親整夜保持沈默。
第二天,湖裏滿是揮舞鐮刀割麥苗的人。父親蹲在麥田邊上,沒有動手,用愛去感受這壹棵樹和那壹棵樹,眼裏滿是淚水。從我父親憂郁的過去,我可以看出他正處於壹跳壹跳的痛苦中。跑過去問爸爸,麥苗為什麽要這樣割?父親雙手捧著鏟好的麥苗,陰沈著臉壹言不發。寒風中,麥田旁,父親站在壹棵樹上。
有壹年冬天,父親過得並不安穩。他擔心那些被割下的麥苗再也熬不過這個冬天了。甚至在春節期間,父親也在麥田裏守望。
新年剛過,春天小心翼翼地來了。驚魂過後,麥苗開始壹天天變綠。這時,我看到了父親的笑臉,蕩漾在春風的麥田之中。
之後好像更喜歡小麥了。
走在鄉間小路上,兩邊的麥田綠油油的,像壹片深海。這壹次,我不敢踏進大海,怕它傷了它春天的夢。我只是站在岸邊,看著春風裏的麥浪壹起快樂地跳舞。有時蝴蝶和鳥飛過。他們像海裏的魚,沿著麥浪跳躍。那壹幕,就像海子說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看著它長得綠油油的,聽著它吱吱嘎嘎的拔節聲。我心中的喜悅立刻落在了春風身上。桃花開了,杏花開了。綠色的小麥也在做夢嗎?
每次去看麥子,每次心情都不壹樣。這次是帶著看桃花的心情去的。當我看著麥蒂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她是我的心上人。
這輩子,躲不過桃花,更躲不過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