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清楚地記得去年秋天已經很冷了。我媽，不愛出門，被大姐強行帶到我家，我媽吃了頓開心的午飯。想家的老太太不肯在我家久留，多次要她住壹晚，都被各種理由拒絕。所以，我開車去送我媽媽。風很大，吹得田陽路邊的白楊樹格格作響。事實上，大部分葉子已經脫落了。大聲拍手，不過是幾片老葉子還在頑強的粘著。
我很忙，我媽堅持讓我把車停在家附近。不讓我再往前走壹步。“我每天都要散步……”她說。
我下車的時候，她僵硬的腿動不了車。看到她掙紮著要送下來，我趕緊把她拖出來，抱了又抱。“老了！”她笑了。的確，那壹刻我真的覺得她老了，身體有點僵硬，頭發也很白。她站在風中向我招手:“走！”我拒絕了:“妳先走吧！”“不！妳先走……”小家夥僵持著，誰也不肯先走壹步。每個人都想看著對方走。最後，我在她的眼皮底下開車走了。風還是很大，那些白楊的葉子還在拍手。望著幾乎光禿禿的白楊，我突然感到壹種莫名的悲傷...時間總會老去，包括我媽。
我壹開始也不老，但是小時候好像也有些好看。那時候她家還不是很窮。她通常穿得和其他農村婦女壹樣，而且她總是很謙虛，對外人很友好。她從未見過她和別人有過小小的過節。我沒見過她和誰吵架。
我知道她骨子裏是愛美的，因為我看到她偷偷修眉毛。那時候我很小，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但是我被警告: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那時候農村人土裏土氣，沒人敢公開表達愛美之心。
我是在她的歌聲中長大的。我喜歡依偎在她懷裏，聽她在縫紉時輕聲歌唱。她從來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在人前放聲歌唱。沒人在家的時候，她愛哼歌給我聽。我學得很快。幾乎她會，我也會唱。
她很靈巧。她自己縫了我所有的玩具。而我，壹個故事迷，也從她那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不太識字。大部分故事都是她自己編造的。她賦予身邊所有的花草生命，讓它們像人壹樣生動地演繹壹個又壹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比如她在剝洋蔥，她會給我講壹個和馬草比賽剝洋蔥的故事。在那個童話匱乏的年代，我的童話世界豐富多彩。
她最開心的笑容是當她父親在晚上偷柴火被抓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被她的食物和笑聲吵醒。原來，我媽發現我小姑懷孕後，月經來了壹個偏方:取三個鴨蛋，用三根柴火煮，晚上取柴火。如果見了人不會說話，那說話就不行了。那天晚上，我的父親被分配了收集柴火的任務。柴火堆在離家幾十米遠的院子裏。我父親在撿柴火的時候，碰巧遇到壹個喝醉了的叔叔。大叔問:誰？父親不敢作聲，只是拿著柴火走開了。他被叔叔當小偷打倒在地，看到是他爸爸就放棄了。父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卻還是不說話，抱著柴火，讓叔叔在後面喊也不回答。當他終於回家說話時，他講述了這個故事，讓他的母親笑了。壹直咯咯笑，站不起來倒在床上笑。我沒覺得太好笑，但那是我記憶中媽媽最開心最放肆的笑容...
父親去世時，母親才五十多歲。家庭的變故讓這個事事依賴父親的女人變得堅強。因為父親患病多年，家裏積蓄早已耗盡。家庭每況愈下奶奶八十歲了，弟弟還在上學。我妹妹剛結婚，她總是力不從心。家裏的生活來源就靠我上班的工資和微薄的麥田收入。母親照顧老幼，還有那幾畝薄地，極其辛苦。父親在的時候，我經常在家做豆腐，但我母親不親自做。後來在家試做了幾次，哥哥壹大早就在車上推了出來。後來我哥因為同學嘲笑他不肯出去賣，就停下來開了個雜貨鋪。我弟弟利用周日假期在我工作的工廠打零工。
父親去世後，我壹直和母親睡在壹起。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媽媽會給我講她和她爸爸的過去，說她爸爸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他們關系壹直很好，還談到了她爸爸的關心...有些話我聽了壹遍又壹遍，但她只在談到父親的時候，臉上看到了壹種奇怪的光，看到了她可愛幸福的樣子。我問:媽媽！妳想念我的父親嗎？她說:沒有！妳想讓他做什麽？
我知道她其實很想，我也經常被她睡夢中的哭聲吵醒。每次我問她，她都說是噩夢。我姑姑身體虛弱，熱愛上帝。她回娘家，經常被父親附身，借機回家問了全家老少，然後就走了。雖然我不相信這些，但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我也想我的父親。每次阿姨來，我媽都會很客氣的問，妳抽煙嗎？我阿姨不抽煙。她只在她父親或上帝來的時候才要求抽煙。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也想念我的父親！但是爸爸帶著阿姨來了，阿姨就罵他趕緊走，不回來了。在農村，鬼進門是不吉利的。她思念父親卻又怕門不利。
那時候農村寡婦都很樂意去城裏找退休的老婆。她身邊的幾個人，不是比她大就是比她小，都找過，日子過得不錯。有人把我介紹給我媽，我媽拒絕了。壹個和我媽差不多大的剛結婚的女人，經常穿高跟鞋，燙頭發，化濃妝。她要把我媽介紹給她新老公的壹個同事，壹個勁兒地說怎麽享受幸福，怎麽吃好，怎麽穿好，怎麽花錢，怎麽傷害別人。我媽就是不為所動。
“媽媽，妳也找到了嗎？妳還沒老到可以壹個人過壹輩子……”我真誠地說。我說這些不是因為那個女人華麗的描述。我覺得我應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那不現實！”我媽嘆了口氣，“妳想想，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妳奶奶？妳哥哥呢？”我說有我！我能做到！“妳也要結婚，妳會有壹個家。妳有妳的責任，所以孩子不應該給大人放音樂！”媽媽還是不聽我的。“等妳奶奶100歲了，妳哥成家了，我沒事就考慮……”不過，到時候妳就老了！媽媽笑了:老了是好，不過不用費心找了...
母親根本沒打算再婚。她先把奶奶送走，然後著手和哥哥結婚，幫忙拖孩子上學。她真的老了，就像秋後的葉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無聲無息的落下來。想到家裏的媽媽，我突然覺得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