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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的偏方

經過十多天的搶救,我恢復了生命。透析5年,腎臟成功置換壞死。從ICU到移植後恢復的病房,走了壹圈卻又回到了原點。

2012年,大三十壹假期去平遙旅遊,回到學校後,總感覺異常疲憊,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去校醫院咨詢,醫生只讓我回去多休息,用熱毛巾敷眼睛。

過了幾天也沒什麽效果,除了眼皮更腫了,腳踝也變粗了。

我有點擔心,就去了鄭州大學第壹附屬醫院,報了名。尿常規蛋白“++”。b超顯示腎臟長9厘米,寬4厘米,血清肌酐468。內科醫生肯定地告訴我:“腎臟已經開始萎縮了。我估計慢性腎炎的可能性很大,但不清楚是什麽引起的。”

“醫生,我是不是病得很重?能治好嗎?”當時我還不知道這些指標的意義。

“這要看怎麽說了。至於能不能治好,目前沒有什麽好辦法。”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我理解,表達得如此委婉,說明這個病可能很難——我最後壹次聽到這樣的表達,是在我已故的叔叔剛剛被確診為膀胱癌的時候。

我擦了擦手心的汗,褲子都皺了。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對醫生說壹聲“謝謝”,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我站起來,辦公桌在前面,醫生安慰我:“慢慢來,平時註意飲食,不要累,定期透析,和正常人沒太大區別。”

拿著檢查單,我靠在醫院的走廊上,閉上眼睛,眼淚掉了下來。

這壹年,我剛剛21歲,大學還沒畢業,還沒結婚,還沒工作,也沒經歷太多。為什麽我會突然變成這樣?我不知道。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給我爸打了電話。我不想讓他擔心,但我哽咽了,好像我不能控制它。我爸說:“別哭,妳病了我給妳治。我馬上去妳學校。”

到了學校,除了給女朋友發短信告訴她“我回家壹會兒”,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我去教務處問得了這個病還能不能繼續在學校學習,值班老師也不確定。咨詢完之後,他很快回復我:“原則上可以,但是同學病危。為什麽不休息壹年?”當然,後來退學也是被迫退學。

爸爸趕到學校,看了我的病例,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年紀輕輕怎麽會得這種病?他堅持要拉我去做診斷。腎活檢後結果顯示:“新月體腎炎,IGA5級,全球纖維化”。

我和父親都不理解,但我們普遍知道這不是壹個好結果。最終,醫生的壹句話無情地擊碎了我們父子僅存的幻想:“基本上是尿毒癥,先做個筐吧。”

我當時拒絕了透析,我不想像個怪物壹樣壹輩子被拴在機器上。“透析”這個詞對我來說,就像“跳樓”對年輕的史鐵生壹樣。我不想聽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回到家,我固執地相信網上找來的中醫藥方,外婆也給我找了很多偏方:醋泡青蛙,生吃魚鰾,強迫自己吃任何惡心難咽的東西。匆匆去了醫院,壹點也不見好轉。身體裏的水越來越多,壓迫著我的心臟,呼吸困難。

三個月後,身體狀況惡化,不透析就要死了。在家的最後幾天,我甚至產生了幻覺。後來才知道,我的腎不行了,身體根本不排毒。

父親和姐夫逼我“扭”進遵義市醫院,譚醫生就是病人。爸爸問他:“妳能勸勸我的孩子嗎?我們不想讓他做透析,但他的生命很重要。”

譚醫生看了看我,沒說什麽,把我拖到透析室,指著病床上正在透析的病人對我說:“嗯,我31歲,剛查出來肌酐1,200多。透析半年,老婆帶著孩子和他離婚;這個比妳小,不到12。7歲時沒註意紫癜,最後發展成尿毒癥。我已經在這裏透析兩年了。那邊那個,本來是急性腎炎,可以恢復。他被中藥耽誤成尿毒癥。妳想讓他做什麽...沒人想得這個病,但他就是得了。妳怎麽想呢?不是活著?妳還年輕,老老實實透析,說不定以後還能換腎。”

這是我第壹次在現實中見到其他尿毒癥患者。

從那天開始,我在這個透析室裏呆了快五年,從最初的兩天1次到半年後的壹周三次,我終於慢慢接受了自己得了尿毒癥的現實。很長壹段時間,我都是近乎變態的照顧自己——嚴格忌口,控制好水。透析幾年,只感冒過壹次,去過壹次醫院。

17二月17,我在壹個小公寓裏跟師傅學裝修,突然接到譚博士的電話,問我過得怎麽樣。我自豪地回答譚醫生:“我身材很好,沒什麽異常。”

“這裏有腎源。要不要考慮移植,經濟如何?能不能跟得上,至少20萬?”電話那頭說。

這個電話真的讓我又驚又喜。好消息是這種與我無關的好事真的能打擊到我。前段時間排了腎,只是抱著專註參與的想法,壹點期待都沒有。令人驚訝的是,它花了這麽多錢。

電話裏,譚醫生還特意跟我說,有個病人剛做了移植,情況還不錯,但後來感染了,花了40多萬重癥監護。家裏經濟實在跟不上,他家只能被迫放棄治療。最後人和錢都是空的。

譚醫生應該是感覺到了我的猶豫,安慰我說:“如果錢沒到位,就等下次吧。不是沒有機會。中午12前給我回電話。”

掛了電話,我壹個人在陽臺上呆了很久。誰不想做壹個正常人?我決定賭壹把。

我打了三個電話。我的父親,我的哥哥和小鳳——小鳳是我的童年。初中高中壹直在壹起。我生病後,他壹直陪在我身邊,幫了我很多忙——他們壹致支持我做腎移植。

我家所有積蓄不到20萬的時候,大家開始東拼西湊。到中午的時候,這2萬,那3萬勉強湊夠了40萬。我把譚醫生叫回來,準備收拾東西出發。我甚至帶了睡衣-如果我能做手術呢?

下午三點半,壹行人走到匯川大道時,接到了譚醫生的電話。我以為他已經催我去了,趕緊說:“我馬上就到。我已經在城裏了。”

譚醫生非常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捐獻者家屬決定暫時不捐獻,所以手術做不成了。”我壹時不知說什麽好,譚醫生道:“妳在城裏。要不要過來我們可以交流壹下?”

我們都在這裏,所以很高興交談。在醫院的辦公室裏,譚醫生告訴我關於移植手術和費用的各種問題。還特意問了在家怎麽鍛煉好,以便隨時等待移植。

然後我回家了。下午6: 30,汽車商店到達塗平,40分鐘後我就到家了。就在車要爬坡的時候,譚醫生的電話又來了:“妳在哪裏?”和家人溝通後,我決定捐獻,馬上來醫院。"

我們都很驚訝。我告訴譚博士我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他有點抱歉。最後,他說:“試著來這裏,如果可行的話。”

於是我們掉頭就往醫院趕,已經快晚上9點了。

醫院還是老樣子,走廊裏都是病床,護士長正在電話聯系她的工作人員,為今晚的移植手術調配人手。

進了術前談話室,看到兩個和我壹起的病人作為備選:壹個滿臉痘疤的小哥哥,有十幾個家屬陪著,聽說開的是雷克薩斯,還有壹個60歲左右步履蹣跚的老人,只有壹個女兒陪著。

從他們背後的交談中,我了解到這兩個病人的家屬都是醫院的醫護人員。說實話,這讓我有點沮喪,也許我不會有機會了——但看到兩個病人的狀態,我又安慰自己。

簡單介紹了壹下,譚醫生的意思是所有的檢查都要做,誰最合適就讓誰去。

胸、肺、肝膽、心電圖、胃、血管、彩超,壹直到淩晨3點,倒數第二次胃鏡,因為胃鏡室臨時加班,沒有麻醉師,所以無法無痛。我和雷克薩斯去胃鏡室的時候,老人在嘔吐。胃鏡真的讓人反胃,老人血壓低,就是不會擔心高血壓的危險。

我的血壓是140,可能是那天疲勞的原因。太高了。“雷克薩斯”比我還慘。胃鏡開始講高血壓給胃鏡檢查帶來的諸多風險,大家都沈默了。過了很久,雷克薩斯沮喪地問:“這個檢查能不能不做?”醫生堅決否定了他的要求,胃鏡很不耐煩:“給妳五分鐘考慮,不然我回去休息。”

這時,譚醫生來了。了解情況後,他說:“這個肯定有風險,移植手術風險更大。另外,妳哪種病血壓正常?”

五年的透析生活讓我與現實生活隔絕太久,我渴望成為壹個正常人。

“我來做!”我先站了起來。

幸運的是,檢查很順利。淩晨5點,基本上所有結果都出來了。

針對術前談話的結果,譚醫生做了評價:“雷克薩斯”感冒發燒,直接拒絕。他的家人很失望,聽說他抽煙很厲害;老人化驗結果還可以,只是有些低血糖;譚醫生最終確定我是手術對象。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壹次手術,也是我這麽多年壹直想做的手術。我既緊張又期待。

接下來就是備皮了。壹個微胖的中年男醫生過來問:“誰來做手術?”來準備皮膚。“我和他去了隔壁房間。裏面有壹張床。他指著床說:“平躺,把褲子脫了。”見我脫了褲子不動了,我命令道:“內褲也脫了。“摘下來後,我看到他手裏拿著剃須刀,我就知道備皮是幹什麽用的了。

為了防止肛門括約肌松弛,我還做了灌腸。帶著貼胸貼背的饑餓感,我焦急地等待著通知。

大約十分鐘後,護士帶我們乘電梯下到手術室樓層。電梯異常的快,壹路上沒有人說話。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壹會兒,壹個穿著手術服的護士開門把我領了進去。

狹長的走廊裏,兩邊是壹個間接的手術室,似乎沒有盡頭。進手術室的時候,護士讓我躺在手術臺上,問了我壹些基本信息,然後就出去了,留下我直挺挺的躺在上面。

四周壹片寂靜,我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就像在我面前放幻燈片壹樣,過去的人和事浮現在我眼前。想起這幾年生病的無奈和透析的委屈,淚腺脹得像醋壹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被人吵醒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被壹大圈穿著綠色手術服和口罩的醫生和護士包圍著。我知道手術就要開始了。

他們先是讓我調整睡姿,然後把我的右手綁得緊緊的,然後給我臉上戴上氧氣罩。第壹次只覺得窒息。護士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緊張,很平和地安慰我說:“放松,放松,自然吸氣。”

接下來,我在被綁的右臂上註射了壹根套管。壹切就緒後,護士解開我的衣服,褪下我的褲子,開始消毒。碘伏讓我覺得很冷,麻醉的效果很快就來了。不久,我又睡著了。

手術花了很長時間。聽說第二天中午12才出手術室。當時我隱約覺得有人在叫我,扇我耳光。我勉強醒來,仍然沒有醒來。我只意識到自己被推得不穩,記憶模糊斷斷續續。

我依稀記得,我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家人正在門口等我。我的父母,兄弟,女朋友看到我出來,圍了上來。手術很順利,大家都很開心。

第三天,我徹底醒了,手腳被綁著,看到我很清醒,護士給我講解了註意事項,解開了領帶。護士叫我起來走走,但我還是覺得有點疼。

血液從腹部的導管排出,積聚在引流袋裏,這是壹個好跡象。全家人當時都很開心——這是我透析5年後第壹次看到自己的尿。我們買了量杯和量筒,用來記錄每天的尿量和尿量。慢慢的,尿量在增加。

可能我早壹點開心。第10天,尿量突然開始減少。我心裏有壹種不好的預感,醫生也很緊張。我開始改變用藥方案,增加了強的松和他克莫司的劑量,持續4天。大家都提心吊膽,怕新換的“腎寶寶”(尿中毒患者對腎臟的昵稱)又出問題。因為進出不平衡,我的身體又開始浮腫,只好又開始透析,壹天壹次。

好在16日,尿量開始增加,出入平衡慢慢維持。

21那天下午,我終於出院了。

但最後還是出了意外。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我在準備移植手術的時候,看見壹個家屬在走廊裏的病床上,用壹把傘為病人遮擋醫院明亮的光線。這位患者腎移植後產生抗體,移植腎壞死取出後,左眼壹直疼痛,睜不開,直到現在還怕光。

出院第七天,左耳開始疼,扁桃體紅腫,很疼。因為經驗不足,當時還是抱著忍壹忍的想法。直到下午我才給譚醫生打電話。他安慰我說:“不要太緊張。吃激素容易感冒。”

但是到了第八天,癥狀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譚醫生覺得情況不妙,讓我趕緊住院。

住院後化驗結果很不好,惡化無法控制。譚醫生很無奈。他建議我去湘雅醫學院附屬醫院:“我老師的技術經驗和設備都很先進,肯定有辦法。”和對方溝通後,他告訴我不用去了,他的導師坐高鐵來看我。

譚醫生的導師來了,馬上找了個機器給我做穿刺檢查。結果非常遺憾——移植的腎臟已經壞死,沒有恢復的余地——根據我的身體狀況和反應,建議我立即住院,把我新移植的腎臟切除。

“腎寶寶”沒了。

就是出院後,有壹天翻住院記錄,才知道再次住院後,三次住進ICU,三次下病危通知書。在這之前,我總是迷迷糊糊的。唯壹的印象就是早上透析後人突然開始不舒服,冷汗像泉水壹樣不停的往外冒。我感覺眼睛冒汗,頭發衣服褲子都濕透了,身體裏的血液像沸騰壹樣幹燥。我想取出我身體裏所有的骨頭。我神情恍惚,不自覺地動了壹下,家人和護士緊緊抱著我。

醫生勸我家人放棄,說“不要落得人財兩空。”我爸立馬哭了,紅著眼睛抱著我媽說:“我不能簽這個字。我不能讓我兒子地下了我。”

想起移植後的病房裏,壹個老太太問父親:“妳有六十多歲嗎?”父親笑了笑,沒有回答,但我知道,父親今年剛滿50歲。這些年來,他用自己的生命陪我走過。

經過十多天的搶救,我恢復了生命,我醒了,從ICU轉回了恢復病房。繞來繞去又回到原點,很不愉快。還聽說譚醫生後來做了兩次移植手術,病人恢復的很好,很羨慕。

我的肺部壹直有感染,每天只能輸註氨基酸、脂肪酸和消炎藥。因為脂肪酸濃度高,我經常壹眨眼就開始流失。時間長了,我的血管硬得跟骨頭壹樣。在病床上躺太久,肌肉萎縮,只有頭能動,手腳像木頭。

譚醫生總是壹臉擔憂地跟我說:“只要妳馬上好壹點,動作再快壹點。不這樣下去,肌肉會完全定型,真的癱瘓。”但是他的話,我已經有點麻木了。自從在鄭州大學附屬醫院聽到“尿毒癥”這個詞,我就知道我以後只能爬行了。

在醫院躺了100多天,整天靠爸媽幫我擡腿擡手按摩熱敷。到了7月中旬,我終於又出院了——雖然出院了,但每天大部分時間還是搖著輪椅,沿著杭州路去醫院做針灸透析。

是的,我重新加入了透析大軍。

依稀記得2013年9月,我休學1年的日子臨近了。我不想退學,爸爸也不想讓我退學,但是學校裏負責行政的老師對我說:“同學,妳暫時好不了了。學校當然不想讓每個學生退學,但如果學校出了事,我們會承擔責任。”父親想和學校簽免責協議,老師說:“協議無所謂,真的是意外。妳鬧,學校還跑不了。”

最後學校答應我五年內可以返校,換個腎就可以繼續讀書。

但是現在,這個時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腎移植已經1年了,有時候夢裏會出現手術的場景。不知道那次體內移植了誰的腎,他經歷了怎樣的痛苦?但我還活著,這是壹件很幸福的事,雖然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以至於我在健康的時候從來沒有意識到。

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結婚,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我經常跟父母提起“如果我走在他們前面”。我不想死,雖然不可避免,但是我真的會害怕嗎?妳會害怕嗎?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壹直在思考壹個問題:幸福不在於幸福本身,而在於妳細膩的感情和永不滿足。

如果我沒有生病,我真的能幸福嗎?

作者|團伯二

編輯|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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