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到,落在她手上的並不是雪粒,也就是氣象站所說的雨滴。她用眼睛凝視,用心體會。沒有彈片那種自由落體的威力,只是輕飄飄的,雖然也是掌心的融化,卻更顯空靈無影。離手掌壹兩公分的距離,那被體溫蒸騰起來的,猶如肥皂泡,卻還來不及欣賞它的美。女孩從心底升起壹股憐愛之情,有壹種見到親人般的激動,她大喊:雪啊----
廣州沸騰了。
地鐵門口,商場門外,家的巷口走出無數的人群,用眼睛,用手掌,用心去感受上天的恩賜。廣州市中心上壹次下雪,還是在****、建國之前,見過雪的人,如今大多已逝去。上壹次下雪是三十年代的事,凍死壹個流浪漢,成為轟動申報的新聞。中國1971也下雪,但只點綴了花都遠郊和從化的風景。北方常下雪,廣州少下雪。柳宗元在《答韋仲禮師道書》中提到廣東狗吠雪,但我這次未能考證。也許,我的 "庚 "是從荊州帶來的,在雪地裏滾過,已不再稀罕。然而,雪的魅力,是廣州人、廣東人,乃至嶺南人心中永遠的夢。
都盼著下雪。我的同事來自茂名,有壹年冬天去武漢看雪。輕盈飄逸的雪,是大自然孕育的美麗精靈,讓他不禁想入非非。遺憾的是,他錯過了1998年的奇觀,萬裏長江,難見千鳥飛去,萬徑人蹤滅的景象。偶爾落下壹點鵝毛大雪球,也是落地即化,他那次看雪,連黑白斑駁的景色都沒看到,只填了壹胸腔的北風。這個周壹,剛下班,他拿出茂名家人發來的照片給我看,在比廣州更南的土地上,這次的雪覆蓋了房屋、樹木和田野。他笑了,終於在家鄉看到了雪。他也很遺憾,在廣州只看到了壹點飄飄灑灑的雪影。
我見過這個紅衣女孩,她是河南的鄰居,壹個孝順的人。她也不是女孩了,是女孩的母親。她的孩子和我的孫子同時出生,早了三個小時。大多數孩子出生時都有黃疸,臉上像塗了壹層檸檬汁。大人們不會去管它,過壹段時間就會自然消退。可是現在都是壹個孩子,誰也不敢大意,醫生的話就是聖旨,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會轉變成肝炎。壹個月後,我們帶kk去看黃疸,又和家屬見了面,兩家人在門診部向醫生求情,她紅著眼睛說,我們都是打工的,沒有醫保,拿不出幾千元住院費。妳就開點藥,我們帶孩子回去吃。丈夫胖胖的,很憨厚地笑著,盯著醫生。醫生摘下口罩,仔細檢查了孩子的臉和脖子,最後才同情地點了點頭。只花了幾十塊錢,壹周後她的孩子就像KK住院花的幾千塊錢壹樣,皮膚健康了。女兒說,他們很幸運,我可不敢讓 KK 冒這個險。看來,人窮壹點,運氣好壹點,身體就能好起來。
在這次超級寒潮來臨的前兩天,我有事去了河南。在不知名的公園小場上,憨態可掬的漢子正在打陀螺,紅衣女孩抱著哈哈大笑的孩子,圍在旁邊看。那人壹邊氣喘籲籲,壹邊還在唱歌,歌聲斷斷續續。是《唱支山歌給黨聽》的調子,但歌詞改了。我只聽到了最後兩句:**** 共產黨叫我送命來,奪鞭奪鞭抽陀螺。
我笑著說,字錯了。
他把鞭子遞給紅衣姑娘,笑著對我說:來了?敵人我敢鞭?求死。敵人是老大,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我有鞭子也只敢抽陀螺,抽掉壹身肥肉。
紅衣少女笑著補充道:他老板說了,明年還是這麽胖,爬上五樓氣喘籲籲,然後炒了他的魷魚。
怕滾回家?我摸著孩子的頭說。
那倒不是。
這年頭,窮人遍地都是,可找到合適的工作難,拿到滿意的工資更難。叔叔,這次我真想回家,我有幾天假,想帶孩子回湖北看雪。我有幾天假,想帶孩子回湖北看雪。
我搖搖頭。雪災也看過了,犯得著花幾千元去看壹場雪嗎?我告別他們,離開了。身後,又傳來鞭炮般響亮的 "啪啪 "鞭響。十幾斤重的金屬陀螺嗡嗡地快速旋轉著,頭頂上飛機的轟鳴聲難以分辨,腦子裏都是飛舞的氣流。我想,他把廣州出生的小女孩帶回家,在紛飛的鵝毛大雪中堆雪人、打雪仗,對孩子也是壹種熏陶。他讓孩子親身體驗到冬天的意義,寒冷只是壹方面,另壹方面,只要心是熱的,生活總是充滿樂趣的。
這次看到紅衣女孩,我以為認錯人了,這家人不是回湖北了嗎?我揉了揉被雨雪打濕的眼睛,又認出來了,真的是她。我走上前去,笑著打招呼:怎麽沒回去?她倆回湖北了?
她落在同伴身後壹步,才低聲問我:怎麽回去了?老家比這裏冷,零下六七度。現在回家不僅要上千元的路費,還要買很多禦寒衣物,得花多少錢啊。特別是孩子們,要是凍病了,我們只能哭天搶地。這裏的氣溫降到了零度,我們也添了不少衣服。今天,他在家帶孩子,我參加了老人們的聚會,可不想找老人們借點錢。孩子再大點,能上幼兒園就好了。
說完,她沖我調皮地壹笑,吐了吐舌頭。她匆匆告別我,和老人們壹起趕往OK廳。
這壹瞬間,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的眼淚 "嘩嘩 "地流了下來。我望著她的背影,覺得她目光中的無奈沒有被掩蓋,在雨雪紛飛的廣州彌漫開來,十分淒美。我仿佛看到了醫生憐憫的眼神,聽到了他們父母無奈的嘆息。
我在廣州買了房,不是最窮的,但照樣被生活鞭打,過不上舒心的日子。
晚上,查廣州下雪的信息,看到壹則新聞。原廣州市市長張廣寧調任鞍鋼董事長三年多,又回到廣州,參加省人大預備會議。忘帶證件,在白雲國際會議中心4號樓安檢處被擋住。老熟人壹驚,記者壹問,先談到了當天的雪。
看來,下雪在廣州的確是件大事。
有人歡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