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目前腦膠質瘤患者不少,李敖最近就因病去世了。我爺爺的大哥多年前在手術中死於膠質瘤,我奶奶家(全院家屬住宅區)對門鄰居,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也得了這個病,手術後情況不好,每次看到心裏都很復雜。總覺得那時候應該多做點什麽來減輕媽媽的痛苦,心裏覺得愧疚,還是默默無聞吧。
--------- ---------- -
2008年秋天,媽媽發現自己頭疼,就告訴了同是醫生的姨媽。那時我剛上高中,每天很晚回家都不知道這件事,有壹次我在家裏碰到了姨媽,似乎只是關於壹張紙的普通對話。後來我才知道,她們是在討論治療方案,研究是去上海、北京還是在老家江蘇做手術。她騙我說,她要出差學習壹段時間,去住院了。恰好媽媽在 2008 年剛剛晉升為副主任醫師,醫護人員的培訓也不少,所以我心裏沒有任何疑問。走在街上,她說她頭疼,想在我所在的中學門口的長椅上休息壹會兒,這件事在我腦海中壹閃而過,但我並沒有多想。直到她手術的前壹天,她非常想念我,把我叫到陸軍總醫院神經外科,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那是膠質瘤三期。
第壹次手術似乎效果不錯,接受放療後,在家休息了半年,媽媽又回到醫院上班,體力大不如前,工作依然很辛苦。現實很殘酷,2011年她復發了,作為壹名醫生,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再心大再堅強的人恐怕也撐不住了。她是醫生,我們不能編造說辭來粉飾現實。確診復發,疑似腦脊液增生,她在我高考前獨自去單位隔壁的腦科醫院做檢查。手術仍選在軍區總醫院,高考後我壹直陪著她,記得她在總醫院神經外科加床的走廊上,用無望的眼神望著我對我說,老天爺要向她索命了。 第二次開顱手術損傷腦補額葉,病竈向小腦、腦幹擴散,介入手術無法壹並切除。出院後去腦科醫院做伽馬刀,設備擺好後很久,外科醫生把我父親叫去談話,談什麽呢?外科醫生叫我父親去談什麽?"拒絕給她做手術,因為他不確定"。我和她坐在走廊裏抱頭痛哭,壹家三口在醫院都失了魂,誰也說不出壹句話,默默地開車回家。
後來,她變得說話要想很久,會忘詞,大劑量的放療更重創了她的大腦,2012年之前,她已經不能說壹句完整的話,不能自主大小便。沒有治療,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變得越來越不愛動,臉上也不再有光彩,有時我回家,她會看著我默默流淚。我偶爾會驚恐地想,我的媽媽會不會也是這樣,感受著巨大的痛苦,卻無法表達出來。她走不動路,到最後頭都支撐不住了,我們給她穿衣、餵飯,時不時還得把她的頭扶正。
世態炎涼,癱瘓病人活得沒有尊嚴,她壹直苦熬到2014.6.8。我目睹了她被食物噎住,誘發抽搐,在家中死亡的全過程,爸爸壹直在做心肺復蘇,直到醫護人員確認死亡。我很難接受這樣的告別方式,但事實就是這樣,我的記憶不帶ps。
寫到這裏,想到她生前遭受的種種罪孽,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不禁想到醫術高明,人是無法避免生老病死的。媽媽守護著全家人的健康,而我們卻沒有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