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走在海拔2000米的太行山山脊上，遠遠地望著前方那似乎遙不可及的最高峰。背上 25 公斤重的登山包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感覺筋疲力盡，每走壹步都很艱難。艷陽高照，沒有壹絲風，感覺喉嚨都要冒煙了，卻懶得放下背包，拿出水杯。幸好現在是深秋，這裏海拔高，否則，我想此刻我壹定會中暑的。
? 前面阿斌已經竄出了影子，走在最後面的香雪緩緩走來，只是專註地拍照，此時正對著壹樹紅葉拍個沒完。她說壹年難得出來壹次，留下更多的畫面回去慢慢欣賞。
? 我靠在路邊的石頭上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影，有些受不了了，沖上前喊了幾聲，也沒有回應。又回頭沖後面喊。
? "快來快來！"香雪從壹個拐角處冒了出來："我剛才看見......"
? "大姐快點！小斌迷路了"。
? "迷路了？他去哪兒了？"
? "我怎麽知道？我從這裏爬上來後就沒見過它，喊它也沒人應。"
?
? "妳不會走錯路了吧？那就糟了。"
?
? "我不能說。妳看到了什麽？"
?
? "啊？......哦，看見壹只大鳥，它很美，很美。"
?
? "妳拍照了嗎？我看看。"
?
? "沒有，跑了，跑得很快。"
?
? "嗨！老傻瓜。如果沒飛起來，應該是野雞壹類的東西，我在太行山上見過紅腹錦雞和褐馬雞。"
? "應該差不多。"
? 我倆爬上壹道小山梁，看見小斌坐在白樺林裏啃蘋果，啃得壹臉陶醉。
? "妳跑什麽呀？狼追妳呀？"我說："迷路了怎麽辦？"
? "有岔路嗎？"他問。
? "沒有。"
? 於是大家坐下來吃蘋果，小斌說："沒想到家裏的蘋果這麽好吃，現在怎麽這麽香呢？"
? "那是因為妳餓了"。
? 香雪問："斌哥跑這麽快沖進洞裏呀？"
? "哪有那麽好的事啊？我怕天黑趕不上營寨。"小斌回頭問我："還有多遠？"
? 我看了看GPS："六七公裏，正常走兩個多小時。"
? 我們正從太行山五嶽寨景區前往駝峰景區，此刻正跋涉在兩個景區之間的山梁上。我們昨晚在五嶽寨索道站紮營，今天早上壹路攀登，整整爬了五個小時。山路崎嶇，上上下下，壹會兒爬上山脊，壹會兒又下到山谷。但山路非常明顯，個別地方還有壹米寬的木棧道。沿途風景很美，這是我在太行山看到的最美的秋色。
? 記得昨天剛進山時看著滿眼的綠色還直嘮叨："是不是來得早呀？哪裏來的秋色？"然而，當海拔超過1500米時，景色大變，令人震撼。
? 清晨站在觀景臺上向前方望去，墨綠、淺綠、黃綠、金黃、橙紅各種絢麗的色彩從谷底向山梁上方漸變過去，美得令人窒息。我搜腸刮肚，只想起毛澤東的 "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我最喜歡的是蘇木，這是壹種全國各地都能見到的樹。特別是在逆光下看，樹葉透亮多彩，仿佛會發光、滴血。我很好奇，壹片葉子怎麽能紅成這樣，紅得讓人心碎！而楓葉在這個季節也是不可或缺的，它看起來更加純凈，呈現出優雅的橙紅色。橡樹在秋色中也不甘示弱，挺起巨大的樹冠，枝繁葉茂，盡顯華麗。在藍天的映襯下，金黃色的樹葉顯得更加鮮艷奪目。只有馬尾松似乎沒有受到季節的影響，依然保持著低調的墨綠色。
......
? 走著走著，隊伍又拉長了。我總是拍下沿途的風景，湘雪則對沿途突然發現的花草感興趣，蹲在地上能研究半天。小斌總是壹個人急匆匆地往前走，好像急著回家似的。這也不能怪他，這趟太行山之行不容易啊！
? 半年多前阿斌的母親因腦梗臥床不起，他沒黑沒白地全職照顧，最近病情好轉，弟弟接手照顧了他幾天，他才有了這樣的機會。我和阿斌壹起玩戶外探險十幾年了，去過天山狼塔路、西藏珠峰東坡、死亡之路鰲太線這些國內頂級戶外徒步線路，也算是交情深厚。他是壹個非常好的旅伴，吃苦耐勞，脾氣溫和。我們曾經商量，等他退休了，就去西藏晃蕩幾個月。但災難總是突然發生，西藏只能成為壹個美好的願望。
? 爬上壹個陡坡，眼前是壹大片開闊的山頂草原，齊腰深的秋草在風中如波浪起伏，蔚為壯觀。小路從草原上穿過，路邊斜斜歪歪地立著三五棵歷經滄桑的白樺樹，葉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幹枯的枝幹指向天空，仿佛不滿天空過早地脫下她華麗的衣裳。
? 我們走在太行山的主脊上，右邊的山，溝壑縱橫，地勢十分險要。而左邊山西方向，則是平緩的山梁，長滿了橙紅色的落葉松。雲頂草原就在正前方，遠遠望去就像壹個大平臺。
? "要下雨了嗎？妳看"。香雪從後面趕上來，指著天空說。
? 不知什麽時候，壹大團烏雲黑壓壓地從北邊氣勢洶洶地壓過來。"有可能，今天感覺有點悶熱"。
? "小斌又跑了？"
? "是啊，上來後就沒見過它......。咦，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
? 我看到壹件藍色毛衣扔在山路上，是小斌掛在背包後面的。"這家夥，趕路呢。"
? 想想也是，雖然說好了出來徒步壹周，可他總是想著家，總是控制不住往前沖的沖動。
? 鉆過壹片矮樹叢，我看見小斌坐在路邊等我們。我舉起毛衣："快跑！快跑！妳今晚要凍死在山上嗎？"
? "咦，沒想到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 "妳看這雲，會不會把我們澆死啊！"香雪擡頭看了看天，她總是擔心下雨。
? "不會的，它就要來了。"我指了指前面。
? "還有多遠？妳壹路上都在騙我們。"
? "還有幾百米吧，就在那個大平臺上。"
?
? 前面是茂密的森林，橙紅色的落葉松漫山遍野，像火焰壹樣熱烈。壹條木棧道彎彎曲曲地通向雲頂草原的最高處，那裏有壹個小亭子。這個地方還記得，六年前我爬上駱駝梁時來過。那時，木柵欄剛鋪好不久，欄桿上金色的油漆還散發著濃濃的味道。但現在油漆早已脫落，露出了木頭的裂縫，還有兩處欄桿被倒下的白樺樹砸斷。
? 當我們爬上這段棧道時，從北方飄過來的烏雲把天空籠罩得嚴嚴實實，天空壹下子暗了下來。寒風從溝底吹來，讓人從頭涼到腳。盡管累得氣喘籲籲，但還是用盡最後壹點力氣爬上了山頂。
? 雲頂草原到了。
這裏是五嶽寨景區的盡頭，也是五嶽寨景區和駝峰景區的交匯處。山口處有壹塊平地，平地上矗立著壹座北歐風格的木屋，木屋由松木板搭建而成，古色古香。房子前面有壹個平臺，也是用松木板搭建的，平整得可以跳舞。另壹側還有壹個鐵皮屋，看煙熏火燎的樣子應該是廚房。毫無疑問，這裏就是五嶽寨景區的最後壹個服務點。
? 國慶長假已結束近壹周，這裏的工作人員早已撤離。小木屋和鐵皮屋都上了鎖，連窗戶都釘得嚴嚴實實，周圍的環境也被打掃得幹幹凈凈。
? 這就是我們今晚的露營地，荒野中難得壹見的五星級露營地。
? 這裏太美了！壹邊是森林，壹邊是草原，南面是大峽谷，北面是駝峰。原地轉壹周，崇山峻嶺、幽谷深澗，不同的地貌壹覽無余。
? "我的媽！"香雪驚呼："不是做夢吧？我們要在這仙境裏生活嗎？"
? "努力總有回報。不用謝我，這是應該的"。我逗她說。
? "什麽都別說了，快拍照吧"。本以為她累得壹到營地就會躺下壹動不動，沒想到她脫下背包後又開始蹦蹦跳跳。"我先給我老公寄壹張，然後再給我的閨蜜們炫耀炫耀。誰讓她們都不來呢。"
?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我怕讓妳失望。沒信號，壹點信號都沒有。"
? "咦，怎麽會這樣！移動公司也太不專業了吧？"她有些失望。
? "哎！快點搭帳篷吧！"小斌總是很著急，"天快黑了。"
? "那也是，"我看了看天，"雲層很低，不能說真的下雨了。"
?
? 這塊開闊的木地板上至少能容下十頂帳篷，我們的三頂單人小帳篷只占了壹小塊地方，盡量靠近木屋，以便晚上擋風。
? "晚飯吃什麽？今天我來掌舵"。香雪問。
? "炒米。"我問她，"妳帶高壓鍋了嗎？"在這個海拔兩千多米的地方，高壓鍋是必備的。
? "不是在妳的背包裏嗎？"
? "好像是。"我急忙去看背包。
? 平臺上剛好有壹張壹米見方的木桌，還有兩條長板凳，做工原始粗糙，讓我想起了童話故事裏小熊的家。
? 疲憊、饑餓、寒冷壹起襲來，可憐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所以這頓飯吃得格外香。更讓人驚喜的是，香雪的包裏還有半瓶老白幹，兩口酒下肚三個人都微微有些醉意，張口欲言，下壹步就是準備為題詞做賦了。
? 仿佛有雨滴落在臉上，擡頭望天，只見烏雲密布。"只可惜今夜無明月"。
?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賓說。
? "景、菜、酒，有這些就夠了。"香雪又舉起了酒杯。
? 我說："最重要的是朋友。"
? "對，朋友最重要。"她又喝了壹口，然後用誇張的語氣說："我覺得人生已經達到了頂峰。"
? "這麽高！"我附和道。這是她丈夫的口頭禪，以前我們壹起喝酒時，他壹高興就會脫口而出。
?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晚上壹進帳篷我就進入了夢鄉，夢什麽的大都忘了，只記得最後壹個夢。我聽到帳篷外有壹只黑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壹陣驚恐把我驚醒。定了定神，聽見外面刮起了大風，旁邊的松林發出呼呼的聲音，時大時小，有幾分嚇人。壹會兒，風小了，我聽見隔壁帳篷裏阿斌鼾聲如雷，咬牙切齒，忙活了半天。再後來不知誰放了個屁，聲音很大，讓我享受了大半天。
? 我知道今晚又有麻煩了。從三年前開始，我經常失眠，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很清醒，有時能清醒到天亮。問了壹個當醫生的朋友，他說這是衰老的表現。
? 無意間瞥了壹眼手機，竟然有壹點微弱的信號，急忙發短信給妻子報個平安。她回了壹條："知道了。註意安全"。
? 之後，更睡不著了。於是我又拉開了胡思亂想的模式，往事從腦海中壹壹閃過，久遠的、近代的、悲壯的、歡快的、乏味的、驚險的......。我忽然想，我怎麽會在這裏--兩千多米高的太行山上？後來才想起來，我是和朋友壹起出來看風景的。再後來想到自己大半輩子過去了還是壹事無成，壹陣悲涼襲上心頭。大學同學有的已經到了省部級，有的身家千萬，而我還時不時為兩斤米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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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覺得自己經歷了大多數人幾輩子都無法經歷的事情。走過的崎嶇驚險的山路，看過的神奇美麗的風景，見過的善良險惡的人，都是那麽生動鮮明，永久地留在腦海裏。此外，旅途中的數萬張照片和數百小時的視頻也是壹筆巨大的財富。更重要的是，還有近百萬字的遊記文字，就算別人不喜歡，至少可以自說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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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選擇了逍遙的生活，必然會失去發財的機會。
? 其實，人生的悲哀在於不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更悲哀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 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停了，糖豆大小的雨點打在帳篷上劈啪作響。兩個同伴還在熟睡，絲毫沒有被風雨所動。
? 受苦了！我突然想起掛在外面樹枝上的衣服還沒有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