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上遊新聞記者從江西省高院第九審判庭旁聽獲悉,江西省高院公開宣判,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接下來,江西省高院將報請最高院進行死刑核準。
2022年11月30日上午,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勞榮枝故意殺人、搶劫、綁架上訴壹案進行二審公開宣判。圖片來源/江西法院
11月30日上午9:30,審判長開始摘要宣讀經江西省高院審判委員會討論後作出的2021贛刑終236號判決,判決查明的事實與壹審基本壹致。
法院對辯方提出的壹審未組成合議庭存在重大程序違法等程序性辯護意見均不予采納,對勞榮枝及辯護人提到上訴人存在被法子英脅迫系從犯的辯護意見均不予采納,認定檢察院意見正確。
11月30日,江西南昌,走出法庭的熊剛表示,勞榮枝案被維持了原判,彰顯了公平正義。攝影/上遊新聞記者蕭鵬
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認為,上訴人勞榮枝夥同法子英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構成故意殺人罪;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暴力、威脅手段劫取他人財物,構成搶劫罪;以勒索財物為目的綁架他人,構成綁架罪。對勞榮枝所犯數罪,應依法並罰。勞榮枝夥同法子英故意殺死五人;搶劫致壹人死亡且系入戶搶劫、搶劫數額巨大;綁架致壹人死亡,犯罪情節特別惡劣,手段特別殘忍,後果和罪行極其嚴重,且主觀惡性深,社會危害性大,應依法從嚴懲處。勞榮枝及其辯護律師所提勞榮枝不構成故意殺人罪,系從犯、脅從犯等上訴理由和辯護意見,與二審查明的事實不符,於法無據,依法不予采納。第壹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對勞榮枝的死刑裁定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很失望,我不服。”在宣讀判決完畢後,審判長詢問勞榮枝是否繼續委托法援律師,勞榮枝未正面回答審判長提問,最後提到是否繼續委托法援律師代理刑事復核程序時,勞榮枝說,“這個問題我要考慮壹下”。
“這是她罪有應得,現在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貴,當初她殺人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生命可貴呢?”78歲的熊剛是南昌案中被害人熊啟義的叔叔,他在走出法庭後對記者表示。
“僅憑孤證怎麽能夠定罪?”勞榮枝二哥勞聲橋在走出法庭後,他對判決結果表示不服。
11月30日,江西南昌,勞榮枝二哥勞聲橋走出法庭後表示不服判決。攝影/上遊新聞記者蕭鵬
2021年9月,江西省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壹審判決,勞榮枝因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被判處死刑,後勞榮枝上訴。2022年8月,二審首次開庭期間,勞榮枝辯護人指出壹審法院程序違法,勞榮枝是脅從犯,請求法院發回重審,公訴人則認為壹審認定事實清楚,不存在程序違法。
上遊新聞記者蕭鵬
編輯:趙蕾
責編:郎清湘
審核:阮鵬程
延伸閱讀:
被法子英、勞榮枝案改變的人生:26年,多個家庭支離破碎
2021年9月9日,勞榮枝案在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第二法庭公開宣判
紅星新聞記者|陳卿媛實習生|曾怡
責編|許媛編輯|官莉
距1996年法子英、勞榮枝在江西南昌犯下第壹起案件已過去26年。法子英已於1999年伏法,而同案人勞榮枝潛逃20年後被抓,勞榮枝壹審被判死刑後上訴。2022年11月30日,勞榮枝案二審將迎來宣判。1996年至1999年間,法子英夥同勞榮枝先後在江西南昌、浙江溫州、江蘇常州、安徽合肥***同作案4起,7名被害人死亡。法子英因此被判死刑並已執行,但這使得多個家庭支離破碎,也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軌跡。紅星新聞記者采訪、整理了此案被害人家屬以及勞榮枝家屬這二十多年的生活情況。
熊啟義壹家三口遇害
成熊家痛苦的開端
“我希望她能夠被槍斃。”這句話,熊啟重說了許多遍。每壹遍,他的語氣都很堅定,帶著無處安放的氣憤和悲痛。
被害人家屬熊啟重紅星新聞資料圖
合肥中院對法子英案作出的壹審判決書顯示,1996年5月,法子英與勞榮枝竄至江西省南昌市。二人於當年6月2日預謀綁架勒索錢財。勞榮枝化名“陳佳”在南昌壹夜總會坐臺,物色到綁架對象熊啟義。7月28日上午,勞榮枝打電話將熊啟義誘騙至他們的出租房處,熊啟義遭到綁架、搶劫,並被法子英用鐵絲和繩子勒死分屍。當晚,勞榮枝法子英到熊家。法子英用尖刀威逼熊啟義妻子,截取財物後,於29日淩晨用皮帶勒死熊啟義妻女。法子英還將熊啟義的部分肢體運至熊家。
熊啟義壹家三口的去世,對於熊家家族是壹個難以用時間去消化和接受的打擊。事發第二天,家中的老父親聯系不到人察覺出異樣,來到熊啟義家中,目睹了兒媳婦和孫女的遇害現場,現場慘不忍睹。
回憶起20多年前的日子,熊啟重依舊難掩悲憤。
“太惡劣了,連3歲小孩都不放過啊!”熊啟重的語氣裏夾雜著幾分懷念和心酸。“當時是個大家庭,我父母和哥哥、弟弟、嫂子都還在。”熊啟重是家中的老三,熊啟義是他的二哥,最小的弟弟在二哥去世三年之後因車禍不幸離世。
熊啟義是身高1米78的大個子,當年經營著紅火的空調電器生意,還開了壹家大酒店,熊啟重也在幫著他打理生意。熊啟義的妻子在郵電局工作,人很好。熊啟義壹家收入不錯,對家裏人總是和和氣氣的,是家裏的頂梁柱。在被殘忍地按下生命終止鍵時,熊啟義僅35歲,他的妻子28歲,孩子不滿3歲。
1999年,熊啟重的母親因病去世。2005年,熊啟重的父親也去世了。“如果我哥哥不死的話,父母他們還會在人間吧。”熊啟重告訴記者,二哥和弟弟的相繼去世讓父母遭受了太大的打擊。熊啟重也外出打工,後來做了交警協警。
同樣在1999年,法子英在安徽合肥落網。熊啟重從朋友那裏得知這個消息,參加了合肥中院的庭審。“他說要賠償損失,我說不要,我就是要讓他槍斃,這可是7條人命啊!”熊啟重說。
談及法子英,熊啟重語氣激動,面對20多年後逃亡被捕的勞榮枝時也是如此。2022年8月18日,勞榮枝二審首次開庭,庭審壹***持續了三天,勞榮枝當庭翻供,不但否認自己與法子英的戀人關系,還壹直堅稱自己是被脅迫的,並非主犯。
熊啟重在勞榮枝壹審和二審開庭都參與了旁聽,但在二審8月開庭時,他曾中途憤而離場。“她是主犯啊,是主謀啊!”熊啟重在采訪中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我和律師也說了這件事情,律師說這件事推不翻的。”
熊啟重表示,這次開庭他也會前去旁聽,希望法律能給出壹個公正的裁判。他希望終有壹天,他能夠帶著勞榮枝伏法的結果,去哥哥、嫂子和侄女合葬的墓地,給他們壹個滿意的交代。
小木匠慘死後
妻子獨自拉扯3個孩子長大
法子英的判決材料顯示,1999年,法子英與勞榮枝竄至安徽省合肥市,租了壹套房。為謀取錢財,他們綁架了男子殷某。為逼他盡快交出財物,他們又把“小木匠”陸中明騙到出租屋“殺雞儆猴”。陸中明遭到捆綁,並被砍頭殺害,屍體存放在出租屋的冰櫃內。
陸中明和妻子朱大紅育有三個孩子,他曾是家中的頂梁柱。陸中明死後,朱大紅壹個人撐起了這個家。
朱大紅紅星新聞資料圖
劉靜潔1999年起就壹直擔任朱大紅的法律援助律師,“當時法子英被抓,案件轟動全國。小木匠被分屍放入冰櫃,沒有任何身份證明。警方經過壹段時間的調查才知道死者是小木匠。”
陸中明去世前,做木工賺錢補貼家用,家庭條件在農村還算可以。他去世後,家裏變得格外貧窮。劉靜潔決定對朱大紅進行法律援助,直至朱大紅不再上訴。在她的幫助下,法院壹審宣判支持朱大紅提出的民事賠償訴訟請求。
陸中明去世那年,小女兒只有3歲。她至今記得,爸爸臨出門時說“出差半個月就回來”。當時她和二哥在門口讓爸爸回來帶好吃的,爸爸應了聲“好”。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爸爸的身影。
父親去世後,她們壹家生活艱難。家裏的土房子在大雨天倒了,朱大紅把壹家人的衣服塞進三四個蛇皮袋子裏,帶著孩子們在壹個屋檐下面避雨。
就這樣,很長壹段時間裏,朱大紅和孩子們四處奔波,在親戚家借宿。朱大紅是家裏唯壹的勞動力,她不得不外出打工,把孩子留在家中,幾個孩子只能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小女兒9歲時,兄妹3人在外婆家門口合影的照片中,她沒有新衣服,撿來的鞋子上有壹個大洞。
朱大紅壹個人拉扯3個孩子的辛酸,孩子們都看在眼裏。他們回憶說:“田裏面的稻谷沒有辦法收,我媽就去求別人,用拖拉機把稻谷拉回來。”後來,朱大紅借錢,把曾經的破房子修成了磚房。
直到現在,朱大紅想起丈夫的慘死,還經常夜不能寐。朱大紅最大的遺憾,就是丈夫的突然去世,徹底改變了孩子們的壹生。由於家庭突遭變故,朱大紅的三個孩子義務教育結束後,都無法繼續上學。家裏沒錢,買不了房,大兒子到了適婚年齡還未成家。
朱大紅在賓館做了十幾年保潔,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早已落下腰背疼痛的病根。但只有堅持工作,她每個月才能得到那兩三千元的工資。直到今年6月,朱大紅上班期間跌倒,腿受傷,曾壹度生活不能自理,但孩子都在外面上班,就給她點外賣。最近,她能壹瘸壹拐地走路了,但無法走得太遠。她覺得,這次庭審,她恐怕將難以前往。
壹審開庭時,朱大紅曾出庭。她在庭審中不停流淚,情緒幾近崩潰。她質問勞榮枝:“妳的心是肉長的嗎?”當時,勞榮枝向受害人家屬道了歉,但她並不接受,“壹條人命不是壹句道歉就能抹掉的。”
朱大紅的小女兒認為,雖然壹審判了勞榮枝死刑,但無法彌補壹家人多年來承受的痛苦。他們希望,法院二審維持壹審判決,並對他們進行壹定的賠償。
小木匠女兒在網上發聲紅星新聞資料圖
家屬始終不相信勞榮枝殺人
其二哥幾年來四處奔走
2022年8月勞榮枝案二審開庭時,四列旁聽席位,勞榮枝的幾名家屬坐在靠墻壹列前排座位,而被害人家屬熊起重坐在另壹邊靠墻的後排座位。庭審為期3天,中途多次休庭,他們全程無交流。
法庭外,他們都接受了媒體的采訪。熊起重氣憤地說,他對勞榮枝翻供很憤怒,他希望勞榮枝被判死刑。勞榮枝的家屬則表示,勞榮枝是被法子英脅迫的,她是受害者。
勞榮枝的親屬願意公開露面,並堅持為勞榮枝爭取權益,這在近年來備受關註的刑事案件中並不多見。
勞聲橋在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外紅星新聞資料圖
勞榮枝的二哥勞聲橋是接受最多采訪的親屬。談起勞榮枝,勞聲橋認為她漂亮、乖巧而且膽小沒主見。談起法子英,勞聲橋表示,對他的印象是長相醜陋,當年九江“黑道”人,人稱“法老七”。
勞聲橋回憶,在勞榮枝與法子英起初交往時,父母看到法子英送勞榮枝回家,詢問她對方的家庭情況。得知法子英離了婚,父母讓勞聲橋去打聽他的底細,但他沒有去。勞榮枝離開家時,父母堅決不讓她走,也是勞聲橋放她離開的家。“這是我後悔壹生的事情。我們兄弟姐妹經常互相埋怨,追悔莫及。”
多年前,勞聲橋和家人得知妹妹和法子英犯下大罪,都非常震驚,“我的母親當時天天哭,頭發壹下子白了。”
但他始終認為,勞榮枝是法子英“釣魚的鉤”,因為法子英用勞榮枝家人的安全來脅迫她,這幾起案件勞榮枝都是脅從犯,勞榮枝並未殺人。勞聲橋稱,案發20多年,潛逃的勞榮枝從未和家人聯系過。勞聲橋表示,如果勞榮枝跟家裏聯系,他壹定會讓勞榮枝投案自首。
得知勞榮枝被捕後,勞聲橋開始委托律師,希望律師能去看守所會見勞榮枝,他還多次給勞榮枝郵寄衣服等物品。但勞榮枝壹審時選擇了法援律師,家屬先後委托的多名律師都未成為勞榮枝的壹審辯護人。
近幾年來,勞聲橋也實名在多個社交平臺上發聲,曾向受害者和家屬們者表達歉意,也壹直希望能與勞榮枝見面。
勞榮枝壹審被判死刑,她的家屬都不認同這壹判決。勞榮枝的姐姐也曾在開庭結束後接受媒體采訪,公開表示勞榮枝不可能殺人,這也引起網上壹些網友的不解,對勞榮枝家屬的罵聲四起。勞榮枝的姐姐壹度不再願意面對鏡頭。
勞聲橋仍在堅持為妹妹尋找辯護人和證人,這幾年來他為妹妹的案子四處奔走,每次開庭都會參加旁聽。很多夜晚,他也難以入睡。但他始終認為妹妹沒有殺人。這次二審開庭宣判,他希望法院能發回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