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5月26日1906記錄了辛克萊對這個國家的影響:“華盛頓時間5月25日,參議院今天通過了《貝弗裏奇肉類衛生檢驗法案》,這成為壹系列激進立法中又壹個令人驚訝的法案。采用它的直接原因是厄普頓·辛克萊的小說《屠宰場》中的黑幕披露。”“修正案規定,政府將對美國每壹家牲畜屠宰加工廠進行衛生檢查。在任何加工廠屠宰的動物屍體必須帶有標簽,標明屠宰日期和時間。所有被發現不可食用的畜體和畜體部分將被銷毀,違反或逃避這壹法律的人將被罰款65,438美元+00,000元,並被監禁兩年。健康檢查費由屠宰場支付。所有被發現以任何方式人工著色因而不適合食用的肉制品也將被銷毀。”這是美國歷史上第壹個關於食品安全的法案。
在美國,沒有多少人讀過辛克萊的《屠場》,但很少有人不知道《屠場》和這部小說對美國歷史的影響。壹部小說是如何因為直接推動了壹項法案的通過而載入史冊的?
才華橫溢的辛克萊壹家十五歲進入紐約城市大學,從此他所有的收入都來自寫作。他曾經雇了兩個秘書壹天寫8000字掙錢,現在被稱為職業寫手。24歲時,辛克萊加入美國社會黨,成為壹名堅定的社會主義者。寫作不再只是為了養家糊口,而是成為他維護社會正義的武器。
20世紀初,美國迎來了經濟快速發展的“鍍金時代”。財富的急劇增加伴隨著巨大的貧富差距,大企業肆無忌憚的壟斷,社會的弱肉強食和政府官員的腐敗。過去那個安靜的新世界,不再是在快速工業化的喧囂中誕生《獨立宣言》的美國。
在這種背景下,“進步派”群體應運而生。進步派沒有明確的綱領,沒有成型的組織,沒有利益集團。不同階級、膚色和宗教信仰的美國人聚集在社會正義的旗幟下,開始積極參與政治,改造社會。
美國社會學家愛德華·羅斯在1907年出版的《罪惡與社會》壹書的觀點是進步派的理論基礎。他認為,社會需要對不當行為進行新的定義,因為人們熟悉的個人犯罪,如盜竊和謀殺,未能關註“社會犯罪”。在他看來,通過賄賂獲得利益的人不比扒手強,在食物中摻假的人和殺人犯沒什麽區別。
在那場轟轟烈烈的“進步運動”中,作家和記者用他們揭露黑社會的行動詮釋了羅斯的思想。西奧多·羅斯福給了他們壹個綽號——糞耙。從1903到1912,壹本名為McRuer的糞哈羅雜誌發表了近2000篇揭露性報道,幾乎沒有哪個領域能逃過黑幕記者的關註。他們揭露政客如何為了公司的非法利益而成為議員;揭露公司欺騙性交易的內幕;揭露血汗工廠在生產中漠視工人生命;揭露皮條客如何招募和販賣貧困家庭的女兒...辛克萊就是其中之壹。
1904年,辛克萊決定寫壹部小說,揭露工廠對工人的殘酷剝削和壓榨。為了收集材料,辛克萊在芝加哥壹家大型屠宰場工作了7個星期。後來在《淚與痛》中,他用三個月的時間完成了紀實小說《屠場》,開始在雜誌上連載。
書中的主角是壹對來自立陶宛的新婚夫婦——尤吉斯和奧納。他們懷著尋找美國夢的巨大希望離開家鄉,在肉類加工廠找到了工作。沒想到,災難接踵而至。先是朱迪思受傷失業,然後敖娜被工頭強奸,朱迪思因為對工作生氣而入獄。然後他的妻子死於難產,他的小兒子淹死了。美國夢已經成為壹場悲慘的噩夢。在經歷了墮落和迷茫之後,朱吉斯終於覺醒了,在小說的結尾,他成為了壹名社會主義信徒。
辛克萊最初寫這本書的目的是揭露資本主義的黑暗。曝光食品安全不是他的本意,但美國公眾似乎並不理解階級立場。讓他們吃驚的是骯臟的屠宰場。《屠宰場》在美國引起了轟動。他描述說:“變質的豬肉用小蘇打擦過,去掉了酸味;中毒的老鼠壹起被鏟進香腸攪拌機;將水洗後的水制成調料;工人們圍著肉走來走去,隨地吐痰,播下數以億計的肺結核細菌……”民眾從震驚到恐懼到憤怒,畜牧業陷入恐慌,肉類食品銷量銳減50%。
在收到數千封公眾來信後,羅斯福總統決定讀讀這部小說,看看其中的描述有多可怕。據說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他在白宮吃早餐的時候正在看這本小說。突然,總統大叫壹聲跳了起來,然後把吃進嘴裏的食物吐了出來,最後把剩下的香腸扔出了窗外。
作為壹份負責任、嚴肅的報紙,《紐約時報》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解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羅斯福總統讀完《屠場》後說,書中披露的內幕讓他大為震驚。他不敢相信真的發生了,過了很久才相信小說裏的描述不是空穴來風。所以總統請辛克萊來華盛頓談談他是如何得知這壹情況的。辛克萊作為總裁的客人,詳細描述了自己是如何進入工廠的,以及在屠宰場的所見所聞。總統終於意識到和他打交道的人知道他在說什麽,所以他派了勞工委員會的成員去芝加哥調查。調查的結果是辛克萊沒有誇大他所看到的事實。”
事實上,在此之前,幾任美國總統都關註藥品和食品的安全。然而強大的企業勢力卻以各種理由成功阻止了相關法律的通過。辛克萊用他的筆改變了政府無權進入企業檢查的傳統觀念。法案通過後,羅斯福任命哈維·威利為農業部化學局局長。這位“好鬥的獅子”親自制定了藥物和食品質量鑒定的實驗方案。隨後,以威利博士為首的壹群11的學者成為專家委員會,這就是著名的FDA的前身——美國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
有意思的是,後來出版的《紐約時報》雜誌也刊登了壹段用屠夫口吻寫的《屠宰場》片段。在這篇“軟文”中,朱吉斯進入了壹個美麗如仙境的現代化工廠。“這是壹個漂亮而寬敞的房間。墻上有粉紅色的壁紙。無數的電燈泡發出柔和朦朧的光。美妙的音樂從房間深處飄來。沿著墻有許多豬圈。皮毛光亮的豬在打瞌睡或心滿意足地走著。每個豬圈前都坐著壹個消毒的人,手裏拿著壹把大風扇,有節奏地扇著風——朱吉斯和同伴們做了壹圈椅子,每個人面前都安裝了壹個與x光機相連的望遠鏡,25個望遠鏡同時對準地板中間的壹個小平臺。上面放著剛出爐的火腿,25個人的眼睛貼在望遠鏡上,小心翼翼地檢測著火腿……”這種文筆似曾相識。這篇文章不就是以調侃的口吻每天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在我們的電視屏幕、報紙雜誌上嗎?
2008年5月,我負責制作壹個關於食品安全的節目。在此之前,關於中國出口食品毒性的報道時有爆發,包括出口貓糧導致美國貓死亡的案例。在準備節目的時候,我看了《屠宰場》、《寂靜的春天》和《快餐王國》這三部影響美國人食品安全意識的重要作品,我被它們震撼了。半年後,中國乳業爆發三聚氰胺事件,中國數萬兒童腎臟長結石。三聚氰胺是幾個月前毒死美國貓的罪魁禍首。欲哭無淚。
整天做廣告、宣揚道德和責任的企業家和大企業辜負了我們的信任。它傷害了人群中最脆弱的孩子,傷害了中國社會最脆弱的家庭。
有壹次深夜,我在博客上寫下了這樣壹段話:“利益、無知、失職、不相幹,造就了成千上萬的世界上最年輕的腎結石患者。三聚氰胺是商業道德失範時代的證據,甚至是我們所有成年人的良心。”是的,這是我們所有成年人的證據。
我們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有不同程度阻止這樣的悲劇發生的可能,但我們都失去了探索的動力和欲望。
我們這個時代沒有辛克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