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叔只比我大七歲。他十八歲的時候，我11歲，六年級。只是我在新學校已經壹個月了。上學路上，在路口遇到壹個女同學在等他上學。那時候女生還想說自己害羞膽小。我看到大部分還是很可憐的。誰敢公開表達自己的感情，更何況是別人先脅迫了自己？我不止壹次看到叔叔身邊的男生女生，騎著28年的自行車，前支架，後座。壹輛車能坐四個人，壹路尖叫尖叫，身後輕塵蕩漾，不時吸引路人駐足或躲避或觀望。小區裏有個叫怡雅的女生，和我叔叔同歲，但是在不同的班級。總是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遇見我，給我壹袋鍋巴，或者壹袋北京泡面，邊吃邊聽我跳舞歡笑。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了壹些關於舅舅的小消息。我當然知道她是在賄賂我，於是我狡猾地把我舅舅的糗事壹壹告訴了她。雖然舅舅在外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其實農村的孩子都是膽小的。他壹個星期不能洗腳，晚上壹脫襪子，我就捂著鼻子跑了。他的臉壹天要洗三次，褲子壹天換壹次，內褲十個半月換壹次，因為他媽急。出門上學前，他的頭發被噴上摩絲，離開鏡子前，他的梳子被擦亮。可能是我在農村養成的隨地大小便的習慣吧。好像我在這裏出大門還不避諱撒尿，弄得我爸怒目而視，憤然離去。壹個接壹個，壹個個丫聽了壹邊捂嘴壹邊笑。當然，幾天後，他的小軼事在女生中小範圍傳開，女生們都捂著嘴笑著跑了。我只知道有壹天他放學回來，用眼睛瞪著我，久久不理我。
後來舅舅考上了河南地質學院，上了大學。有壹次，聽奶奶和媽媽絮叨他們村兩個姑娘哭著找奶奶家，抱著壹堆破布，哭個沒完。原來這兩個曾經追求過我叔叔的女生給我叔叔的學校送了壹對枕套。意義不言而喻。農村的女孩子害羞的用這種方式表達愛的感覺，我舅舅不但不領情，反而把枕套剪了送回去，表示對她們沒有感覺。兩個女孩自尊心太受傷害，就跑到外婆家哭個不停，惹得鄰居們左顧右盼，很沒面子。
我覺得舅舅在大學裏更是壹帆風順，春風得意。假期時不時看到他身上有手織的毛衣，圍巾，手套。我住在省會城市的叔叔比他在農村的時候更帥了。後來聽我媽說，有個上海的女兒，還是導演家的，跟她叔叔談戀愛，說那個女孩很崇拜她叔叔，跟她爸爸說等她畢業了把她叔叔分配到上海的壹個單位，然後她就在上海生活。有壹次我看到舅舅回來的時候穿著壹件淺紫色的手織毛衣，又寬又滿是洞。我問是誰做的。我還記得叔叔明亮的眼睛驕傲而幸福地說:妳阿姨！那時候的舅舅精神抖擻，所到之處，風吹在臉上，空氣中的塵埃充滿了詩情畫意。我覺得那些花前月下的幸福歲月，互相依偎，儂語呢喃，看似嫵媚，如癡如醉，都值得舅舅後半生的漫漫長夜去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每壹分鐘。我想，舅舅常常會想起寂靜的夜裏那段黃金燦爛的快樂時光。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時間凝固，讓空間停頓，讓夕陽下的金色操場。她遞給他的毛巾潔白無暇無與倫比，熙熙攘攘的餐廳裏甜膩膩的晚餐，攜手走在鄭州的大街小巷，這壹切都讓舅舅在下半年孤獨的夜裏睡不著覺。畢業在即，人生的重大打擊不期而至。女孩的媽媽來打鴛鴦，囂張的告訴叔叔，她女兒要和我，壹個部長家的兒子，壹起嫁給蒼蠅。妳這個窮鄉僻壤的窮小子，想都別想。妳也想被我女兒分到上海，做妳的夢。女孩眼睛都哭腫了，怎麽也動不了媽媽。她被生拉硬拽到車站，從世界的盡頭和叔叔分開。然後，有實力的學生被分配到總務委員會和其他機關。沒關系。沒錢沒勢沒基礎的舅舅被分配到南陽西峽壹個偏僻的金礦。他驕傲而輝煌的前23年開始壹步步走下坡路，後23年如煉獄般沈重而孤獨。
礦區離市區比較遠，在山的壹個角落裏，從西峽縣城走過去要花很長時間，還要換四次公交車。心灰意冷的大叔帶著行李和入住單來到這裏。剛剛入秋，正是黃花滿地堆積的時候。他嘆了口氣，“這壹次，多麽悲傷的壹句話！”好在那時候大學生還是比較吃香的。作為技術人員，他們能言善辯，他們善於拍領導馬屁的小叔叔也很受重視。除了上班，他們每天不停地和領導喝酒，借酒消愁是壹大樂事。每壹杯酒都喝了，他們都不省人事。那兩年酒量壹直在漲，經常就靠壹斤。每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白天兩眼朦朧。過了兩年，我和李白壹樣無憂無慮。春節回家探親，奶奶開始擔心兒子的婚事。舅舅說:礦上沒有好姑娘。都是壹副狗不吃豬的樣子，我奶奶噎的半天喘不過氣來。
也許酒精的誘因也可能是潛伏在體內的病變。舅舅的身體開始變得不聽使喚，指關節僵硬，膝蓋冰冷疼痛，連彎都彎不起來。從27歲開始，他就走上了漫長的求醫之路。河北洪湖醫院專門治療股骨頭壞死。他在那裏接受了壹年多的治療，被診斷為股骨頭壞死。他的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他的手不能握，手指只能使勁伸，脖子不能隨意轉動。他只有想回頭才能把整個身體帶回來，但是胳膊不能彎曲。他再也不能做像撓背這樣簡單的動作了。北京石家莊天津平頂山駐馬店各大醫院都有他長達壹年或短至幾個月的住院記錄。那些年，他滿懷希望。只要聽說有個地方可以治病，他就掉頭甚至千裏迢迢，常常是失望而歸。在醫院正規治療不起作用的時候，他們就質疑民間偏方，甚至求神拜佛。我還記得有壹次，他讓奶奶把滿滿壹大鍋水架在爐子上燒開，他把天花板放在大鍋上，在天花板上躺了壹個小時，汗流浹背，虛脫了。求醫十年，苦口吞了壹大堆藥丸，大大小小的銀針紮進了皮膚。除了五官正常，他的面部表情基本正常，變成了壹個僵硬的人。我不能照顧自己。我穿衣脫褲子小便都需要有人伺候。吃飯勉強能端碗，走路壹步壹步僵硬。膝蓋無法正常彎曲，手臂細如麻桿，身高從1.74米縮水到1.67米，脊柱彎曲，腰也彎了，在路上艱難的走著。後來就不吃藥了。首先，這藥太貴了，吃不起。第二，藥沒有緩解我的病情，我對自己的病很絕望。就是這樣。
到現在，舅舅已經年近半百，沒有精力踏出院子壹步。他走十幾步，腰腿酸麻。其次，世俗的眼光，路上行人的眼光，走路的姿勢，壹個和他壹樣的調皮孩子，都讓人無法忍受。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呆呆的看著天空，偶爾看看電視，太陽升起又落下，星星四處移動。陽光將小院灑滿金色，然後慢慢抽離，直到黃昏降臨。白天的時間壹分壹秒過去，深沈難忍的黑夜來臨了。季節變換，歲月循環。在壹個風很大的漫長冬夜，樹梢上枯黃的葉子終於落入塵土。光禿禿的樹幹讓人難以掩飾悲傷和孤獨。北方寒冷的冬天持續五個月左右，對我叔叔來說是最難熬的。凍入骨髓的寒冷，讓本來就難以舒展的四肢關節更加疼痛。走了幾步，就滿頭大汗，手腳變形，無法伸展。血液循環緩慢，手腳還到處凍傷。裂開的小洞打開露出新的肉，黃色的水壹個個滲出來。凍瘡膏摸了壹遍又壹遍，無濟於事。直到來年春風吹來，杏花開了，青杏掛在枝頭，手慢慢結痂，留下疤痕。有壹天，舅舅半夜上廁所，廁所旁邊濕地裏長的青苔玩的舅舅腳底滑溜溜的。壹個趔趄摔倒在地，手臂無力支撐身體。他折騰了壹個多小時，就是不能讓自己離開地面，連坐都坐不起來。他喊來了母親，年近九旬的奶奶更加虛弱。娘倆真的牽手了，含淚相視。奶奶用小腳丫敲鄰居家的門，就喊救命把我舅舅從地上擡起來，讓他到房間裏去換臟衣服。黎明已經照在窗欞上。後來我媽去找我舅舅，得知此事，嚎啕大哭，每次提起都會無話可說，淚流滿面。我叔叔的心呢？他的辛酸、無奈、無助是不是到了極致？
我佛祖說我舅舅是觀音菩薩身邊的壹個少年。他在壹場災難後下凡，在天上犯了錯，被菩薩流放到人間。劫滿了他就回天了。真的是這樣嗎？直到那壹天，會不會像被劫已久的絳珠仙子回到仙境，有壹個快樂的日子迎接她？絳珠仙子來到人間是為了報答灌溉和露水的恩情，願意把自己所有的眼淚都還給侍者申英。舅舅的痛苦是為了誰的債？我看著舅舅的身體狀況壹年比壹年差，身體萎縮，器官也開始慢慢萎縮。現代醫療技術無法治愈他的疾病，甚至無法減輕他的痛苦。在過去的歲月裏，帥哥消散在風中，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仰望藍天，彎腰去系散落的鞋帶，摘壹片郁郁蔥蔥的綠葉，邁開雙腿走在大地上，很舒服，很悠閑，很快樂。珍惜有生之年能舉手投足的日子，是壹種滿滿的自我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