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老房子裏。
①
我很高興出生在農村,因為我喜歡農村的壹切。
蔚藍的天空中,悠閑的雲朵自由翻滾,土路上,或大或小,或躺或跳的碎石零零碎碎。童年的小巷,沐浴在夕陽金色的容顏是最美的時光。清脆的鳥鳴聲,音樂在墻上、在屋檐上、在電線上、在枝葉間奏響,讓人靜靜陶醉。
我回憶我的童年,我想記住承載我童年的農村,我想把我的老房子留在斷壁殘垣中。很顯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東西都不復存在,即使曾經在這個世界上轟轟烈烈的存在,也只能是回憶。
我的老房子在村子最北邊的壹條東西向的巷子中間。它建於清朝。據我父親說,它已經有200年的歷史了,無法追溯。
院子不大,土坯墻和墻壁的特點和細節沒怎麽印象,就用斑駁來形容吧。土壤表面總是附著著許多白色的蝸牛殼。我還是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因為在雁北地區,在我生活的農村,我從來沒有見過活的蝸牛。
入戶門很小,這是我長大後的感受,因為小時候不太了解門的大小。雙門木門,有壹個木插銷從裏面鎖,壹般晚上用。還有鏈鉤,大概5、6個結,固定在外面兩個門上,出門時鎖好。
每扇門都是用幾乎半尺寬的木板做成的,歲月的風雨侵蝕了每塊木板的棱角,所以它們之間有大約1厘米的縫隙。因為小時候我經常把手指伸進門板的縫隙裏。卡住後,即使疼也要使勁拔。後來父親和爺爺又把大門修改加寬,讓農用平板驢車進出。
每壹次大門的開合,都預示著主人的日出日落,有壹次關上了,再也沒有打開過,於是我開始記憶。
②
進院最引人註目的是,拳頭大小的石頭鋪成的小路,寬約壹米,從大門壹直延伸到上房,再向上房兩側蔓延,緊貼墻壁,與屋檐平齊,對應天地。
鋪好的石頭有紅、藍、白三種顏色,每壹塊石頭都緊緊的嵌在土裏,自古不易,仿佛是從土裏長出來的。承載著我們家走過的無形歲月,甚至是幾代人的生命印記,我害怕如果我不記錄,我會永遠沈入兩邊墻壁傾倒的泥淖,永遠不會出現,也不會成長,不會被慶祝。
庭院被南北分成兩部分,東北角是菜園。每年春天,爺爺都會用向日葵桿把菜園的邊界圍起來。壹根向日葵桿埋在另壹根插條旁邊,然後中間圍上壹根粗大的向日葵桿或樹桿,形成壹個密密麻麻的柵欄,防止雞鴨進入有害的果蔬,但防不了牛、羊、牲畜。
爺爺經營的菜園裏最常見的蔬菜是胡蘿蔔和西紅柿。番茄從移栽的那壹刻起,我和姐姐、哥哥就開始期待第壹個黃的或紅的番茄,總覺得那時候番茄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成熟。每天放學後的第壹件事就是跑到菜園裏尋找成熟的西紅柿,但往往只有手指粗細的胡蘿蔔代替了還青著的西紅柿。
那些期待綠色西紅柿變色的夏天,成了多年後回不去的綠色時光。
③
院子西北角是個雞窩,是我媽經營的。我不知道我養了多少只雞。我壹直記得,我每天能吃到水煮蛋、炒蛋,或者西紅柿雞蛋面,都是拜這些雞和窩所賜。
雞舍壹米多高,應該比我當時高壹點。雞窩的頂部被母親用小米稭稈覆蓋。壹層層厚厚的,冬暖夏涼,四周是土墻和廢柴,裏面空間很大。雞白天不住在裏面,但那次我住在雞舍裏。
我記得那是壹個夏天。我不記得我是幾年級了。這是壹個悶熱而焦慮的下午。我剛從午睡中醒來,去了學校。我昏昏沈沈,睡眠不足。晚上,我媽去雞舍撿雞蛋,順便帶我出雞舍,她很驚訝。
我還記得那個夏天,那個下午,在我還沒有醒來的時候,蜷縮在那個雞舍裏是多麽的涼爽和舒適。可能是中暑了吧,因為我媽把它從雞窩裏抱出來後我就沒送去上學,而是在炕上睡到晚上,那是我唯壹壹次逃學。
④
土炕上的四季都是熱的,因為土炕下面的暗道是和爐子相連的,爐子上的三餐都要火,烤土炕。
夏天是最糟糕的。吃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媽媽平時不讓我們出院子,尤其是吃飯的時候,我們只能待在炕上。晚餐的壹半是從壹碗小米粥開始的。剛開始的時候,全家人都是滿頭大汗。我曾經抱怨過,我媽的小米粥太燙了,讓人喝不下去,很快從頭到腳,從後背到胸口,從裏到外都熱了,鼻涕,痰,汗,眼淚都很難受。媽媽不讓開窗戶,說是窗戶。事實上,只有壹個書本大小的洞。它是用白色亞麻紙糊的,貼在窗格上,可以上下卷起來開合。
把足夠的紙卷起來貼在臉上,就能感受到仲夏夜的涼風。媽媽經常不允許我們這麽做,說這樣容易被邪風吹。每次不聽,因為受不了鼻涕口水,總是打開小窗賬號吐掉,然後故意歪著嘴說:“媽,媽,妳看,我嘴巴被吹歪了。”
⑤
小時候在老房子裏,家裏剛好有電視信號。我追的第壹部劇是水滸傳。當時因為我的崇拜,三十六顆最高日星和七十二顆地星我都能記得。但最後隨著英雄的沒落,暗淡了下來,也壹度對童年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創傷,所以很長壹段時間都很難受。現在生活在壹個復雜的世界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那顆容易受傷的心不再那麽容易被戳破,無論好壞,就像壹個繭。也許這就是成長。
成長的過程就像是壹個手鐲在手中把玩。時間越久,包漿就會越厚越圓,越容易被這個社會接受,否則就會被淘汰。
從65438年到0997年,我們家搬到了老房子裏,最後的記憶是和鄧小平以及那年出現在天空的彗星有關。
那天晚上,我姐姐坐在炕上哭,因為鄧小平的死。這來自於大人們的誇張——惋惜和悲傷的氣氛,甚至有些傷感,再加上電視新聞輪番播出的《沈痛哀悼》。那時候的姐姐比我懂事多了,她還用天真無邪的頭腦記著鄧小平的死。
然後村裏的夜空突然出現了壹顆“掃把星”,學名彗星。大人們都說這是偉人去世的征兆,或者是災難即將來臨,但我沒有恐懼和擔心。彗星突然出現在明亮的天空中,帶著明亮而漸變的尾巴,在我們老房子的西北角懸了很久。
然後彗星就消失了,連同我們在老房子裏的生活。從老房子搬走後,我們家搬進了新房子,它在村子的最東邊。
老房子的門從此鎖上,告別了我們的生活,也告別了老房子裏發生的故事和我小時候的故事。我們鎖上門轉身的那壹刻,就開始了我們家新的變化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