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說》曾拋出壹場催人淚下的辯論:痛苦中的絕癥患者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應該鼓勵他堅持下去嗎？剛看完這期節目，就聽到表哥的噩耗:肝癌晚期，只剩三個月了。
然而，在這個版本的故事中，強烈要求先死的是月經叔叔，而不是大限將至的病人——此時最無法回避的問題是:我該用什麽心情去面對垂死的親人？面對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老朋友，我們能說些什麽離別的話呢？
表哥堪稱屌絲逆襲的勵誌神話。雖然只有小學學歷，但她憑著壹腔熱情去了深圳打工創業。她壹路成為公司老板，賺了壹個家族企業，有很多房產。幾年前，她和家人壹起環遊世界，為了詩歌和遠方，曾經讓我們羨慕過壹次，但眼前的變化卻令人尷尬。
月經叔叔在以淚洗面絕食了幾天，所以他不能照顧自己。我小姑帶著壹個孩子單獨伺候我爸媽，她脫不開身。可憐的表妹在姐夫的陪伴下，跑遍了北上廣深的醫院，祈求壹個意想不到的轉機，卻無壹例外得到了同樣的結果。這次求醫的經歷真的回答了那句話——醫生讓妳吃西藥，說明妳壹定是病了；我讓妳吃中藥，說明妳沒救了。
原本相信人定勝天的表哥，在車馬狂奔中突然失去了原有的鬥誌。他像脫水的水果壹樣，下定決心停藥，放棄不必要的治療，開始處理善後事宜。然而，家中的父母卻壹時無法止住悲痛。我表姐，那個孝子，總是不放心，還要反復讓媳婦照顧父母。
表哥辭職了，家裏七大姑八大姨不同意。除了輪番噓寒問暖，大家還被華佗附體了壹段時間，見面就推薦各種祖傳秘方和專家:“讓妳叔叔帶妳去看看城南的老中醫。他的偏方比西藥還管用。”“去省醫院看看吧。妳叔叔認識那裏的肝癌專家……”
我和表哥年輕時有過親密的友誼。雖然我們成年後的生活沒有太多交集，但第壹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的很震驚。我們連給他發問候短信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去他家看望他了。妳確定那些生活已經進入倒計時的人，此刻想要的不是壹個安靜平和的退場，而是壹個忙碌喧囂的人類困境？
但妳怎麽知道，絕癥患者此時並不想被沖到終點，陪他上賽道的人都在喊他走得更遠，哪怕走得很慢，也比戛然而止好。如果他還有希望，我們又怎麽忍心撲滅那點小火，把他打回壹個灰暗、冰冷、無人問津的絕境呢？
我們沒有在猶豫中錯過最後壹次，而是希望他依然渴望被記住，被需要，所以我們還是去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們的訪問只是我表弟家的壹次排演悲痛，再次激起了他們的悲痛。
我那骨瘦如柴的表哥，面色蠟黃，腹水腫漲，壹時也顧不上趕過去，只是整天打滾，哭了壹夜。看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他面前變成了只剩壹口氣的病體，哭個不停。妳怎麽還記得之前構想的那些裝腔作勢的樂觀吊唁——死亡近在咫尺，壹勺雞湯就能讓它後退壹步？可惜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卻除了哭泣，無法給弟弟壹句鼓勵的話。
哥哥痛苦的時候很難不忘記牽我的手。他反駁道:“別哭，根本沒那麽嚴重。我告訴妳不要來，等等我，然後我讓妳看看我在帥帥的樣子。”事實證明，“別哭，別哭”真的是最有效的催淚彈。壹屋子人突然失控的哭了起來，我嫂子看到後大為不悅，甚至推推搡搡把我們趕出了病房。
大嫂特別淡定，沒有任何悲傷，反而有些憤懣，似乎對我們的“反應過度”頗有微詞。但她沒有錯——我此刻最需要的是壹個能幫助我的人，而不是壹個痛哭無助的妻子，否則他死的時候壹切都毫無準備，他要離開就太尷尬了。
蔡康永在《齊白石》中有壹段感人至深的論述。“我們明明知道每個人都會死，但是為什麽壹到死亡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迷茫？”——其實，讓我們恐慌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毫無準備的死亡；所以，我們惶恐不安，寧願自欺也不願接受赤裸裸的真相。
蔡康永提到壹個患有腦癌的舞蹈演員朋友。她臨終前對朋友說的壹句話，今天幾乎讓我哽咽:“我請妳們把人生當成壹場派對，妳們要繼續在派對裏玩下去，但我要先離開，然後我是壹個好客人，所以當我告別壹場派對的時候，我不希望全場觀眾放下眼鏡，關掉音樂，穿上外套，站起來，那將是妳們離開後我們不想玩的壹幕。”不知道表哥是樂於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能公開開導別人，還是天生的“好客人”。他只想安靜地離開派對，不想打擾別人的狂歡——也許這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壹絲尊嚴和溫暖。怎麽能忍心辜負他的好意，讓壹個即將遠行的人含著悲傷和淚水？
但是，我壹直希望我的表哥，陰極楊勝，能殺個漂亮的回馬槍，成為死亡之網。只要他還沒有在世界上正式賣過名，什麽都有可能。不得不承認，我壹直是那麽喜歡自欺欺人，盲目相信奇跡，壹直期待著有壹天神光的到來，拯救眾生於苦難——希望是壹定存在的，萬壹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