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沙棘
壹個
時光荏苒,很多村莊都被沖走了。其中,壹個消失的村莊,雖然不為人知,卻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地方。
村子附近有壹條山溝,它像時間壹樣,終年流淌,直到最後壹滴水流盡。童年有壹棵小草生長的記憶,年年發芽。這種草可以用作茶。在我的家鄉,它被稱為山茶花,但它實際上是中藥黃芩。山茶花壹般生長在懸崖背陰的地方,常年不見陽光。
每次我回家,腳阿姨總是試圖給我帶壹些樹。看著這草就像看到了老人的壹生,就像這山茶花。
我姑姑是我叔叔的童養媳。
小時候阿姨和我們住在壹個屋檐下。我剛出生的時候吃她的奶,她看著我長大。
有時候,人的命運是自己無法控制的。無論妳怎麽改變,妳都無法選擇妳的父母,也無法選擇妳童年的生活環境。
當妳出生的時候,妳可能會跟隨父母的腳步知道自己的結局。就像花草,有的在懸崖上,有的在山溝裏,在哪裏生根發芽,就在哪裏創造出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景觀,就會有不同的花草。也許是環境選擇了植被而不是植被。我姑姑就是這樣,像生長在懸崖上的山茶花(黃芩)。她沒有享受到陽光的溫暖,在風雨中頑強的掙紮。
阿姨出生於1931,出生在縣城附近的壹個小山溝裏。她很矮,很勤勞,很瘦,但是她的小腳從來沒有停止過。阿姨從小就裹著腳,但走路看不到很多破臺階。據我媽說,阿姨小時候得過天花,直到現在,臉上還長著很多痘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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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姓朱,人們都叫她朱桂華,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高貴過壹天,也沒有離開過生長的土地,更沒有進城看過路燈下的夜景。因為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到我們村,和母親三兄弟壹起乞討生活。
她的母親,早年喪夫,帶著四個孩子再婚數次,經歷了粗暴的折磨。從我記事起,阿姨的媽媽就壹直瘋瘋癲癲,高高大大,熱心腸。她經常幫我媽揉面,自言自語,時不時四處看看。
據說阿姨跟著她媽(我叫她奶奶)從河南小南溝改嫁到河東,又從河東到我們河西村。她的命運就像壹條小溪遇到壹塊塊巖石,波浪壹路蕩漾,差點淹死她的四個孩子。幸運的是,我在命運的十字路口遇到了我奶奶。
小時候,姑姑和三個哥哥跟著媽媽,從壹個地方流浪到另壹個地方,像無根的草和無根的葉,在風中四處漂泊。我奶奶可能是真的窮,擔心舅舅娶不到媳婦,就早早把八歲的舅媽接了進來,成了她的童養媳。於是她來到我們家,壹個八歲的娃娃,壹糊塗就成了二叔的童養媳。
二
過完春節,阿姨就90歲了。她在我心裏,就像是我家的標本,記錄著我們家的歷史。
阿姨比叔叔小6歲,瘦削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熱情。壹雙小腳,纏著小腳,就算再窮也要把淩亂的頭發裹得緊緊的,身材瘦小,個子不高,很勤勞樸實。
父親早逝後,四兄妹由壹個受刺激整天嘮叨的母親撫養。為了不餓死,母親多次再婚。未滿8歲的阿姨成了叔叔的童養媳,其余兄弟都做了長工。後來因為絕望,早早就出去當兵了。直到朝鮮戰爭勝利,除了壹個娶了寡婦,其他兩個兄弟壹直讀光棍。小時候,我是個孩子。
因為窮,除了認識硬幣的數字,她和哥哥們都沒有學過壹天。壹年到頭,除了在村裏幹活,我沒去過縣城或省城。從我記事起,我就壹直住在爺爺蓋的老房子裏,從來沒有搬過家。我爺爺從出生到84歲去世,從未離開過我的祖屋。姑姑還住在她祖屋的壹個土炕上。村裏的真實情況和我小時候壹樣。有很多老人壹輩子沒洗過澡,也不願意去飯店。她是中國北方農村最普通、最善良、最地道的農婦之壹。
三
上個世紀,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雙勤快的小腳,穿著打補丁的布鞋,從早到晚總是在奮鬥,以至於壹直是農業合作社的勞動模範,從來沒有被送進過改革的‘學習班’。
阿姨溫柔善良。雖然她很窮,但她並不吝嗇。60年代,她吃最後壹頓沒有下壹頓的時候,我經常吃到阿姨自己做的稀飯,野菜、貓肉、狗肉、農藥中毒的野天鵝、高粱窩、二蓧面、被瘟疫壓死的豬肉、被洪水沖走的小魚、機緣巧合下農業合作社分給家家戶戶的牛肉。
那時候我因為營養不良,長得又瘦又小。壹個秋夜,父母在農社加班,我餓得睡不著覺。出去把我叫回來,叫我吃個高粱窩。
小腳阿姨以前經常叫我的本名,我很親切。有壹年春天,我剛放學在院子裏玩石頭,聽見阿姨叫我的乳名。回頭壹看,她手裏拿著壹個極其罕見的煎餅,舍不得吃。她偷偷放在我手裏,是前幾天她大哥來看她招待客人時留給我的。
住在同壹個屋檐下,阿姨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對於那些沒有機會上學的農婦來說,熱情、包容、努力、吃苦、親和應該集中在她身上,這是壹種難得的傳統美德,是壹種高尚的傳統文化。
大腳阿姨愛幹凈。即使是用白棉布漂白染色的蠢衣服,也總是洗了又洗,補丁打了又補。那時候爺爺穿著七拼八湊的衣服,她卻把破舊的衣服洗了染。家裏的土炕上,放著她親手編織的高粱席子。那是農閑的時候,她用高粱稈編的。炕不大,晚上睡著五個人。被褥和炕席可以隨時清洗,是我們兄弟姐妹玩耍的天堂。角落裏有幾床破被子,總是疊得整整齊齊。因為它的包容,我經常和哥哥姐姐在她家玩。
她精通家務和農業合作社的工作,經常被女隊長點名參加集體勞動。遇到大規模加班,或者公社的人,殺羊吃飯的時候,偶爾讓她幫忙下廚房。
在那個極度饑荒的年代,食堂的炊事員和農業合作社的飼養員最吃香,但我們家沒有壹個是飼養員。我只記得縣裏壹個中學生參加修建水庫,讓她和她爸爸去我們家門前的學校做飯,做飯的時候偷偷去教室找我,還時不時悄悄塞給我壹個饅頭,課間就吞了。
她和爸爸壹起做飯,把籠子抽屜裏的籠布帶回家,讓我放學回家,躺在籠布上找那些少見的饅頭渣。這種待遇經常縈繞在我的夢中。
也許是因為從小極度貧困,她對乞討食物逃離國家的人特別熱情。她經常把自己的幾個高粱饃給逃難的人討飯吃。天寒地凍九天,她怕出逃,求凍死。她還把乞丐留在家裏,為受難的人們禦寒。
她壹共生了八個孩子,只有三個活了下來,其中兩個壹歲就夭折了,其余的孩子出生後因為太窮無法養活而被遺棄在野外。
四
小時候經歷過亂世,經常說起可惡的土匪。說到土匪,我咬牙切齒。她經常安頓我說:“大人不打小人,窮人不打富人,富人不打政府。”
在舊社會,再黑暗,再無理,誰敢站出來反對?我不敢說。所以,當土匪站在妳面前的時候,他們要用躲避和忍耐來換取生存。每當他們聽到狗叫時,他們就在半夜起床,跑進山溝,並總是設法避開土匪。
阿姨和我媽,她們的妯娌很親熱,偶爾也因為母雞下錯窩從來不問問題。我曾經因為壹件小事和鄰居的阿姨吵過架。後來看到鄰居的兒子,就把它抱回家了。我把兩個可以當飯吃的幹山藥給了對方家的兒子,還口口聲聲說:“大人的事與孩子無關。”
那時候壹年沒油水,沒肉。家裏很少有客人。她總是拿著壹朵玫瑰花去借壹些白面粉,回來的時候做壹些面條或者自己煎壹些雞蛋煎餅來招待客人。我和堂哥們站在地裏看著好吃的,聽著他們大人聊天,剩下客人的時候,總會給我壹個煎餅,解決我們期待已久的眼神。
五
幾年過去了,生長在太陽後面的山茶花壹次又壹次變黃。姑姑終於含辛茹苦把三個兒子養大。壹個哥哥壹個弟弟在恢復高考後上了大學,但頭發花白,腰也彎了。唯壹不變的是他們的小腳仍然拍打著他們的邊緣,仍然勤勞善良。她有壹雙小腳,小小的腳步,從未停歇。她總是在測量她家鄉的土地。每當夏天和秋天,她總會帶回來壹些紮孟花和山茶花,在我回去看她的時候給我留著。
我去看望她的時候,看到我還住在爺爺奶奶的祖屋裏,裝修了幾十年,地下還有幾百年的紅櫃子,幹凈的壹塵不染。過年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剪紙,貼在窗戶上。
偶爾看著爐子上幾天前剩下的煎餅,想起貧窮讓她變得勤勞節儉。
命運壹半來自天空,壹半來自我們自己。山茶花天生生存能力不足。無論怎麽改都改不了,每年都會在山的陰坡上發芽,每年都會陪伴我們。這就是黃芩的命運。
後記消失詞
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再現代,也無法抹去刻在腦海裏的鄉音。
小腳奶奶在太陽下找虱子,幾歲就被我當童養媳了;伴隨童年的磨坊、馬車、飼養員、配種園裏的馬、打谷用的獨輪車;黃昏時從北門歸來的牛,老榆樹上的烏鴉和白嘴鷹,拾柴耙和月光下掃過的樹葉背面,等等。,每次祭祖上墳,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
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人,基本都在消失,煤油燈,磨坊,水井,磨坊,沼澤和草灘,蜿蜒的河流,野狼出沒的羊圈,吃了小爺爺的狼;爺爺的鐮刀,他在油燈下講隋唐演義的爺爺等等。
用石頭和羊糞蛋做玩具的娃娃(相當於圍棋),壹輩子沒洗過澡的爺爺和住了壹輩子的土坯房,照看田地的老天才,三六太太家的豆腐坊,七歲放豬的大姐,柳樹下尖叫的棄嬰,父子只能娶壹個老婆的老朱未 還有那個住在村子裏養不起嫁給專門劈腿拉關系的光棍的老頭。
在饑寒交迫、衣食無著的年代,白市布、黑市布、煮藍煮黑、布票、糧票、肉票等。,而這壹切似曾相識的往事,都隨著日月的流轉而消失了,現在都沒了,漸漸從我們身邊消失。
太多的回憶湧上心頭,讓我心情沈重。只有說出它們,我才能放松。我不知道如何把它們分類。只能從我最熟悉的小阿姨身上做壹些回憶。獻給那些值得我懷念的人和經歷過那個時代的同齡人。
作者簡介:陸有成,筆名沙棘,內蒙古和林格爾縣人,1963年2月出生,華北電力大學1984畢業,高級工程師。專業之後喜歡寫詩,擅長哲理散文詩。文章可以在《中國文藝家》、《時代作家》、《文壇》、《文學鑒賞》、《百家散文》、《參花》、《讀文摘》、《短篇小說》、《青年作家》、《渤海之風》、《西方散文選》中找到。散文詩《消失的村莊》《父親》入選《中國魂——2020散文詩年度精選》《現代詩歌經典作品集》。
2021第三期(總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