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化工生產迅速崛起，僅美國每天產生或進口的工業化學品就高達190萬噸，使美國人淹沒在合成品的海洋中。而當我們提到汙染時，浮現在腦海裏的是那些大型工廠將被汙染的廢水排放到河流中，而不會想到這些化學品。恰恰相反，它們是兌現曾經的“化學使我們的生活更美好”承諾的功臣，出現在如不易碎嬰兒奶瓶和大屏幕電視等物品中。這些化學品最終都會從日常用品中“擺脫”出來，進入環境並最終進入生物體中。最近由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開展的壹次生物監測調查，發現美國人的體內有212種來自環境的化學物質的痕跡，這些化學物質包括有毒金屬如砷和鎘、農藥、阻燃劑，甚至高氯酸鹽——火箭燃料中的壹種成分。辛辛那提兒童環境健康中心主任布魯斯·蘭菲爾博士（Dr.BruceLanphear）說：“汙染嚴重的並不是環境，而是我們自己。”
現在的科學家可以更好地檢測出我們體內的化學物質，他們發現，即使很小劑量的毒素也能夠對我們的健康和我們孩子們的未來產生嚴重的影響。如現代塑料的主要成分雙酚A（BPA）和鄰苯二甲酸鹽可能會破壞脆弱的內分泌系統，導致青少年身體發育問題。形形色色的現代疾病如肥胖癥、糖尿病、自閉癥、註意力缺陷/多動癥等可能與化學產品有聯系。“我們沒有給予環境暴露問題應有的重視。”紐約市西奈山醫療中心兒童環境健康中心主任菲利普·蘭德裏根博士（PhilipLandrigan）說，“但人們逐漸認識到，孩子們特別易受環境的危害。”
低劑量的威脅
他的原名是菲利普斯?奧裏歐勒斯?德奧弗拉斯特?博姆巴斯茨?馮?霍恩海姆（PhilippusAureolusTheophrastusBombastusvonHohenheim），與他同時代的人稱他為帕拉塞爾蘇斯，而理科學生稱他為“毒理學之父”。這名16世紀的瑞士醫生率先在醫藥上使用化學品。他的名言“劑量導致毒性”——即使是有毒物質也可以是安全的，只要其劑量保持低於壹定的水平——仍然是現代毒理學的基本原則。
這有助於解釋為什麽工業化學品從未象毒品和農藥壹樣受到嚴格的監督管理。即使用於協助制造塑料瓶的化學物質可以滲入人體，但壹般的思維是它的劑量壹定會很低而不會對人體有任何危害。但隨著生物監測技術水平的提高——我們現在可以檢測出小至萬億分之壹的人體暴露水平，這相當於二十分之壹滴水在壹個奧林匹克標準的遊泳池中占有的比例——科學家發現人體中攜帶的化學物質遠遠超出我們的以前的認識。
同時，科學家們了解到，壹些毒素即使它處於非常低的暴露水平，也可能會對人體產生危害。被認為是安全的鉛的暴露極限，它會直接降低人的智商，已從 1970年的每百毫升血液含60微克降低到至今天的10微克。某些化學物質如雙酚A即使在非常低的劑量時也可能對人體產生不尋常的影響。發明於1891年的雙酚A，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已被用於硬化聚碳酸酯塑料和生產環氧樹脂，後者用於食品和飲料的容器的內襯。聚碳酸酯可以通過塑料瓶底的回收標識 “7”來識別。其他塑料成分，包括有潛在危害的種類，也可通過回收標識來識別。這些回收標識也被稱為合成樹脂識認碼（resinidentificationcode）。
雙酚A的用途很廣，現在全球每年生產的雙酚A高達270萬噸。但問題是，雙酚A也是壹種合成雌激素，並且含有雙酚A的塑料制品會破裂，尤其是當這些塑料制品在被洗滌、加熱或施加外力作用時，這樣就會讓雙酚A滲入食物和水中，然後進入人體內。這幾乎發生在每個人的身上。接受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調查的 6歲以上的美國人，有93％的尿液發現有雙酚A的存在。如果妳的身體中沒有雙酚A，那妳簡直就不是生活在現代世界裏。
但這次調查檢測到的尿液中雙酚A的含量遠低於美國有關機構建議的每天每公斤體重50微克的安全閾值。不過，這個建議是22年以前提出的，在這以後，科學家們更多地了解了雙酚A甚至是小劑量的雙酚A的作用。1998年，美國華盛頓州立大學的遺傳學家帕特麗夏·亨特發現，被註射雙酚A的雌性小鼠存在嚴重的生殖問題，包括產生有缺陷的卵子。最近，她發表了壹份研究報告顯示，懷孕時暴露於雙酚A的小鼠，其後代會產生有缺陷的卵子，這種情況又會對它們的後代帶來麻煩。“這是壹個強有力的作用，”亨特說，“壹次暴露危害三代。”
雙酚A作為壹種合成雌激素可以起到類似荷爾蒙的作用。荷爾蒙是壹類威力強大的化學物，包括睪丸激素和腎上腺素等，對人體有調節作用。微量的荷爾蒙可以使人體產生巨大的生物學的和行為的變化，因此理所當然的與某種荷爾蒙類似的化學物質也可以起到同樣的作用，特別是在壹個人發育的關鍵時期，如妊娠頭三個月。（兒童特別容易暴露於化學物品，不只是因為他們的身體發育迅速，也是因為相對於體重，他們吃的和喝的要比成年人多。）這正是幾十名科學家在動物實驗中所發現的，嚙齒類動物胎兒暴露於雙酚A與從乳腺癌到男性生殖器官的缺陷甚至神經行為問題等疾病相關。
雙酚A並不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唯壹可能會造成內分泌系統混亂的工業化學品。壹種用於軟化聚氯乙烯塑膠的鄰苯二甲酸鹽，從浴簾到化妝品再到靜脈註射液袋等產品中可以找到其痕跡，已被證明能擾亂動物的荷爾蒙，並與雄性老鼠的精子數減少和其他女性化的特征有關系。類似的還有多溴聯苯醚（PBDEs），是壹類在環境中非常穩定的阻燃劑，可用於電子產品、聚氨酯泡沫塑料和其他塑料的生產中。現在這類物質已被逐步淘汰。（多溴聯苯醚可以留在體內多年。雙酚A和鄰苯二甲酸鹽在壹兩天之內會被排出，但它們的普遍性意味著我們幾乎每天都暴露於它們。）
雖然與動物相比，對人類內分泌幹擾物的研究較少進行，但已進行的研究已開始出現令人擔憂的相關性。高劑量的鄰苯二甲酸鹽和其他內分泌幹擾物被證明與女孩乳房的較早發育有關，而這是壹個可能發展為乳腺癌的危險因素。內分泌幹擾物還被懷疑與男孩的尿道矯正畸形——尿道下裂的增加有關。美國羅切斯特大學生殖流行病學中心主任莎娜·史旺（ShannaSwan）2008年的研究發現，胎兒期間高暴露於鄰苯二甲酸鹽的男孩更可能發生生殖器畸形如睪丸未降和小陰莖。“我擔心這些孩子成人後身體會發生什麽，他們是否將有生育問題，”史旺說，“我們正試圖壹起找到答案。”
圍繞著內分泌幹擾物的科學疑問還遠遠沒有得到解決。雖然壹些研究如史旺博士的研究顯示暴露於鄰苯二甲酸鹽與發育缺陷具有相關性，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化學品造成這樣的問題。化學工業的捍衛者指出，人體暴露於雙酚A和鄰苯二甲酸鹽的水平仍遠低於政府設定的安全水平；而世界各地的衛生機構也認為化學品對人類是安全的。並且壹些經同行審查的研究並沒有證明內分泌幹擾物如BPA和身體缺陷之間有必然聯系。“我認為，[對雙酚A的]研究的成果已被，”位於英國愛丁堡的女王醫學研究所生殖生物學中心研究員理查德·夏普（RichardSharpe）說，“如果妳將這問題限於對雌激素的影響，但我沒有發現這樣的問題。 ”
但是，科學家的***識已經逐漸遠離雙酚A是完全安全的觀點。當研究人員開始在上世紀90年代末提出對BPA的警告時，他們還屬於少數派。在布什政府時代，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對雙酚A進行了審查並裁定它是安全的。但是，這個機構自己的科學審查委員會批評這份報告幾乎完全依賴由化學行業資助的研究。 2008年，加拿大裁定嬰兒接觸雙酚A不安全和禁止嬰兒奶瓶使用這種化學物質。後來美國許多的州和大型零售商，包括沃爾瑪在內，采取了同樣的步驟。盡管歐洲的監管機構在2008年的評估中宣布雙酚A是安全的，但上個月丹麥開始禁止在嬰兒奶瓶中使用雙酚A。
2009年，國際內分泌學會發表了壹份聲明，宣布內分泌幹擾物是壹個對公眾健康的重大關切，並呼籲政府加強監管，以減少人體的接觸。甚至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的態度已經有所改變：今年元月份，當奧巴馬政府推出了3000萬美元的對雙酚A的研究計劃，該機構表示對雙酚A的“壹些關註”。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的首席副專員喬希·沙夫斯泰因博士(JoshuaSharfstein)當時告訴記者：“特別是考慮到處在發育初期階段兒童被暴露於雙酚A，這些數據和研究值得密切關註。”
解決之道
壹種模式可能是歐洲聯盟實施的《化學品註冊、評估、許可和限制》管理法規，簡稱為REACH（REGULATION concerning the Registration, Evaluation, Authorization and Restriction of Chemicals），這個法規將舉證責任轉移到化工行業，要求化學品生產公司證明其產品不危害人體健康或環境，對於任何高度關註的化學品生產要獲得特別授權。美國化工行業以成本為由對美國實施類似REACH的法案有所保留，但是這種管理上的變化可能是壹個期待已久的安全舉措。美國環境保護基金會的高級科學家理查德·丹尼森說：“如果我們在化學品管理上能采取在農藥和藥品管理上已采取的措施，這將帶來巨大的變化。”
別壹個解決辦法可能依賴於“綠色化學”的新概念：化學品從壹開始就最大限度地減少可能造成危險的風險。事實勝於雄辯，綠色化學旨在擱置爭議，開發出不僅是完全無毒而且不留下任何危險殘留物及使用較少能源的化學產品。美國環境保護署（EPA）的“總統綠色化學挑戰獎”對可持續的化工設計成果進行表彰，像不使用有毒溶劑通過壹個新的生物催化過程制造化妝品。在美國化學學會年會上，出席的12,000人中有1,600人致力於化工業的可持續發展。“在未來的某壹天，所有的化學品將是綠色的，”華納·巴布科克綠色化學研究所主任約翰·華納說：“在那個世界，我們將再也不需要監管了。”
但是，即使是華納也承認，這樣的日子離我們為期尚遠。同時，我們需要弄清楚我們有多大決心成為這樣的社會。“科學不只是數據，”美國國立環境衛生研究所（NIEHS）的比恩鮑姆說：“而是對數據的解釋。”這種解釋，最終將不是由科學家作出，而是取決於我們。始於40年前的地球日之所以能取得巨大成功，就在於它激起了民眾的激清。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否將同樣的激清帶給同樣是無形的但但可能具有同樣危險的環境威脅。（生物谷Bioo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