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毛驢拉糧食和柴火沒問題，但只有壹頭毛驢是不可能帶毛驢出去種地的。驢的力氣有限，需要找個伴。驢找伴，叫“廖”。驢子的舔舐需要主人的配合。我父親騎了他的驢兩次。
曾經是家門口的三肉老頭。後來，三肉老人老了，驢也老了。人和驢體力不支，兩頭驢時快時慢，很不和諧，於是我換了壹頭驢的對象，我媽的壹個舅舅，我叫爺爺。和我父親合作的人都比他大二十歲。我不知道為什麽。壹個二三十歲的父親，沒有父母，壹直到四五十歲才創業持家，所以比其他農民成熟。
之後兩家輪流用動物，壹家兩天，就像我們現在壹些單位需要倒班，值班，緊張有序。如遇突發事件，也可進行臨時調整。輪到誰用，自己家的驢負責趕，另壹家的驢拴著韁繩跟在車後，都在地裏幹活。
不是每個農民都擁有牲畜，估計至少有壹半的家庭沒有。當時的毛驢和後來的播種收割機器壹樣，都是少數人擁有的生產資料。壹匹柯爾特要8900塊錢，上千塊錢，在80年代初還是挺貴的。所以到了春天，也就是犁地播種的季節，父親就忙起來了。
早上，我晨讀回來準備吃早飯的時候，看見三肉老頭牽著壹只小黑驢過來了。他的黑驢很漂亮。他全身是黑的，只有嘴唇是白的。頭帥，嘴唇飽滿，屬於“類型驢”壹類。相比之下，我的毛驢全身都是灰色，眉毛很低，沒有亮點。
但是爸爸很喜歡這只小灰驢。特別是每次出去賣菜，回來都會誇他。“去賣菜的路上，遇到壹條半人深的河，別的驢都不敢跨過去。就我們的驢，哇——哇，它過去了。”Rush，這個擬聲詞壹般用來形容雨聲和水聲。我們家鄉用它來代替大步流星的樣子，但是現場的形象壹點也不輸。父親說:“妳不能以貌取人。別的騾馬不敢跨過去，我們的驢卻敢，非常勇敢。”父親經常使用這樣的書面詞匯，如“勇氣”、“經濟”、“分析”、“中央委員”、“產* * *黨”、“國家幹部”。
這頭驢真的很誠實，毫不猶豫地盡力而為。經常看到他大口呼吸，頭上冒汗，我就會上去摸摸，或者趕緊給他端壹盆水。這時，母親會喝止:“不，等壹下，讓他休息壹下。”媽媽總說，人太累了突然大量喝水對身體不好，對毛驢也有影響。
父親總是很早就吃早飯，並在輪到他耕地的那天坐在門口。每次去學校吃早飯，大門口的驢，需要犁地或者播種的人，驢車，農具，化肥，種子等等。已經就位。就好像現在城裏的孩子上學，家裏人送上門，書包，杯子，馬克筆，樂器，雨具，紅領巾，各種勸誡。非常熱鬧。
我總是忘記壹些配件，所以我的父親或母親急忙回來拿他們或打電話給我尋求幫助。“妞妞，給我們把馬鞍拿出來。”父親壹邊喊著，壹邊忙著安頓他要帶的東西。就像現在的白領上班壹樣，需要穿著整潔。驢在行駛時，驢背上有壹個馬鞍，類似馬鞍，稱為“小馬鞍”。驢子應該在脖子上戴壹個U形流蘇。“流蘇”是用棉布縫制的，棉布裏含有蕎麥皮，是為了減輕他拉車時與軸之間的壓力。和我們在辦公桌邊午休時用的U型枕頭差不多。
我父親有壹個小紅旗譜，上面有需要種地的人。我父親按照挨家挨戶招呼的順序給村民耕地，考慮到耕地的位置，采取就近結合經營的原則。
耕地的成本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壹畝幾塊錢，十塊錢，二十塊錢。此外，我們還得照顧大米。但是到了20元時代，吃飯不再是問題，管飯的傳統結束了。
我幾乎沒見過父親耕地，偶然去過壹次。只記得父親來來往往，跟著毛驢，喊著指揮。父親穿黃色解放鞋，還是母親自己做的布鞋。山西的風很大，鞭子和父親的喊聲響徹天空。還有兩頭驢，往前走就是了。
父親整天犁地，要到晚上才回來。這時候媽媽讓我幫爸爸倒水吸收洗臉，或者倒水給爸爸喝。做晚飯的時候，媽媽總是問他，她在哪裏種地。
我父親會說，燒荒，或落在山上，或落在壹段，或落在壹段，或落在三塊，或落在東坡，或落在四塊地，或落在趙家坪，或落在菜地，其他耕地，如孫佳偉、豬頭會、石峰街、葛托圍，都有名字，都是按其地塊命名的。有許多不同的名稱，如喬家大院和皇宮。耕地歷史悠久，因命名而有區別，當然更便於農民記憶和區分。
媽媽更關心中午誰給了什麽飯。
父親有時很累，或者手頭很忙。簡單來說:吃面條。
老家說吃面叫喝面，大概是因為大部分都是湯面，比如徽面，有湯。父親們饑腸轆轆，又吃又喝，又熱又滑。
有時說:魚魚。
魚魚是壹種用高粱面做成的面食。高山作物，粗糧，耐饑力。將面條與開水混合，攪拌並快速揉成壹團。稍微慢壹點，做出來的時候就沒力氣了。和面，拉成十個紅棗般大的面基，放在面板上，壹手五個，雙手十個，上下同時搓，做成十條兩尺多長的魚。魚和魚後來吃的越來越少。幾年前，我媽在Xi安給我做飯，我和老公都要吃到飽。但孩子對它毫無感情，稱之為“灰面”。他壹點也不喜歡。
父親有時候很累，話也不多，就躺著。
大多數時候，我父親心情愉快。吃飯的時候，給我們詳細說說壹天的經歷，尤其是吃飯的經歷——
今天在別人家吃飯；這個家庭是壹個庸俗的家庭。魚和魚搓成細絲，鍋蓋在陰影裏摩擦。俗就是特別幹凈。俗人是女性中幹凈、整潔、快速的人。
然後誰的老婆邋遢黑如鐵。
有時候父親會帶回壹些特定的技能:人不是普通人。他們直到完成工作後才清理現場。他們壹邊做飯壹邊收拾，鍋、案板、炕沿總是幹幹凈凈。
爸爸觀察他吃過的人，通過壹兩句簡單的評論，給我樹立了壹個好的標桿和壹個壞的榜樣。壹個母親是不可能不受影響的，作為壹個家庭主婦還要提升自己。
我父親是壹個愛觀察愛思考的人，他的敘述極其生動。我和村裏的村民接觸不多，通過父親的敘述，記憶猶新。
我的父親也是壹個對生活極其認真的人，他不惜付出努力。年輕時被稱為村裏最強壯的人，後來因為保養不當得了胸膜炎，變成了肺結核。肺結核幾經治療，幾經復發，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到了我上壹年級的時候，父親已經不能跟著牲口給人種地了。
但是驢還是要養的。與此同時，左腳有些殘疾的母親開始學習趕驢車。母親趕著驢車，拉著糧，拉著柴，拉著糞，讓村裏的人都自嘆弗如。但是母親做不了這種超級苦力的用驢犁地的活。只能把自己的毛驢借給別人，換取別人的幫助。就這樣，我度過了十年來最難熬的日子。
家裏沒有強勞力，但是農活要幹，地要種。人是無法承擔這些重活的，而這時，驢就成了與人交換勞動力的資本。如果驢貢獻了，人可以少貢獻。如果有人把毛驢借走幾天，在農忙季節就會折算成相應的勞動量。這也是鄰裏之間的互相幫助和包容。這時，驢子為了減輕主人的負擔，變得更加忙碌了。往往它下班還沒回來，第二天用驢的事就壹直等著，壹天也不讓休息。
壹天傍晚，我看見母親抱著別人送回來的毛驢，流著淚嘆道:“牲口太苦了。妳看，它們走得很慢。畢竟不是自己的動物。人家借出去，不知道心疼，也不知道怎麽用。”而且我見過好幾次驢回家不吃不喝，還得站著呆壹會兒。
我見過驢子眼中的淚水。那時候我知道家畜也有感情，知道它們是苦的。我就是說不出口。
長大後，我在城裏工作。聽很多朋友說，辛苦了壹天，下班回家，坐著不吃飯不說話。我只想靜靜地坐壹會兒。我自己也經常這麽做，所以更理解驢的心情。
作為我們家的壹員，我的小毛驢代替他的爸爸養家糊口。我們全家都是靠驢的勞動才能更好的生存，自然要照顧它。農忙的時候，不僅要餵草料，還要加點玉米和大米餵他。有壹次，我家灰毛驢生病了，兩天吃不下草料，屁股骨頭壹天比壹天露。父親說他太累了，不想生氣，所以他讓我把我的雞下的兩個蛋打開放在碗裏給驢吃。父親說，雞蛋被火燒掉了，驢子得到了滋養。我記不清那時候驢是不是好了，好像是好了。習慣覓食的驢吃兩個雞蛋能恢復嗎？這件事我想找人問問，但是父親已經走了，我也問不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使用拖拉機。拖拉機耕地快，餵驢麻煩。食物和草料需要大量的金錢和精力。後來父親常年住院。不知道哪壹天，家裏把驢賣了。
現在壹些偏遠農村還在養毛驢。我的壹個朋友說，在他的家鄉，還有罵人的傳統。他爺爺養驢的時候，舔過村裏壹個光棍的驢。驢的主人性格古怪但不壞。全村人都把他當異類，但只有他爺爺和爸爸能和他相處。
是的，不僅僅是人與人相投，動物與動物之間也相投。經常看到我的驢和他搭檔的驢在壹起，好像在竊竊私語。三柔老人農閑的時候，或者下班回家吃晚飯的時候，多半是來我家串門。有些年甚至整個冬夜，坐在我的小板凳上，和爸爸聊天或者看電視。他當過兵，聽他閑聊才知道他在部隊被稱為“三友”，有很多有趣或英雄的經歷。我爸說，那老頭晚上坐我家是為了省電。他壹個人開燈總覺得太奢侈。我父親說老人壹個月只用壹次電。我以為這是個玩笑。我不相信有這麽節儉的人。在我們眼裏，父母已經夠節儉了。父親說，多少年了，我最了解他。他想抽煙的時候，總是等其他抽煙的人過來，兩個煙頭，或者妳點了火柴，他就俯身去要火，生怕浪費了那根火柴。三柔比父親大二十歲，屬於比較高級的時代，自然比父親節儉。其實這些都不奇怪。現在在淘寶上買，為了省運費，經常壹起買。有異曲同工之妙。
除了養毛驢，父親後來還買了壹臺脫粒機，給村民除高粱。機器很貴，他也是和淮西爺爺合夥買的。父親去世時，三柔老人已經去世多年，包括淮西爺爺在內的很多村民都來看過他。我父親讓我去買煙。懷爺爺揮揮手說，他很久以前就戒煙了，而且身患多種疾病。父親六十多歲，爺爺懷八十多歲。父親幾乎做不到。爺爺淮拉過壹個小凳子，挨著父親說話。作為村裏兩個聰明人，他們只問對方能不能再吃壹碗面。
我們村現在只有壹個人養驢。當我父親快死的時候，他得了褥瘡。我在網上給他訂了壹張氣墊床，寄回來，緩解了壹些。然而，隨著身體的消瘦，無法自行翻身，褥瘡加重了他的痛苦。聽人說把驢糞曬幹燒成灰可以讓褥瘡痊愈，就跟我哥說了。哥哥說，那就找老吧。老吉應該是那個村子裏唯壹的養驢人。我回老家的時候，經常看到他和他的驢車在鄉下的土路上慢慢走著。他的小毛驢和他壹樣溫順慈善。只是驢現在只負責運送少量的食物，也是老人代步的工具。沒有必要也不需要毛驢。那天晚上，忙了壹天，弟弟用塑料袋裝回了三四個驢糞球。我們把驢糞曬幹，放在小勺子裏點燃。母親責怪我們瞎折騰，但很快煙消雲散，我們燃燒後得到了壹勺深黑色的灰燼。
我在父親的褥瘡上塗了少量的糞灰。過了壹段時間傷口幹了，第二天早上基本結痂了。我驚嘆人民的智慧。
今天想起我的小毛驢，想起爸爸媽媽經營這個家的辛苦，想起與人為善，與鄰居合作的過往。當我決定寫這篇文章時，我在同村讀小學的同學中收集了類似的回憶。畢竟關於毛驢的故事只是我少年時的印象，還不夠豐富。但我的同學對此沒有太多的記憶，有的家裏沒有養過驢的經驗，大多數人，甚至是我的土生土長的農村小學同學，都沒聽說過“舔”這個詞。
我突然覺得恍惚，過去的事應該已經過去了。但是我為什麽要記錄它們呢？我對自己的固執感到不解，但我為記錄給我帶來的身心愉悅而自豪。回想起這些，就像在Xi安的冬天呼吸了壹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