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問題:因為妳剛畢業,只要是藥學或營銷學專業,進外企更有優勢,學好英語,多參加些演講,因為醫藥代表經常要做學術推廣。在外企呆個三年,有經驗之後加入國內公司做經理,從上管理崗位是前途。國內制藥公司的話,妳選擇有研發能力,新特藥品種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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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個醫藥代表的壹天
張磊是壹家大型跨國制藥公司的醫藥代表,負責推介壹種腫瘤病人化療期間使用的特種藥。
這天早上沒到7點,張磊就起床了。8點多,他趕到北京市東城區的壹家三甲醫院,在外科病房外等候,在醫生巡查完病房、上手術臺之前的間隙裏,與他們說上幾句話。“外科的醫生每天上午只在這個時段有空,關鍵醫生都在,都能見上。”張磊說,“所以我把每天最重要的事情,都放在這個時段。”
張磊負責的藥,本月已經被這個科室處方了十幾次。8點10分,張磊找到了科室的壹位主治醫師,開始詢問他對這個藥的使用感受和總體評價,順便關註壹下上周用藥的幾個化療病人,各自效果如何,副作用在哪兒。“藥品信息溝通,是我們工作的主體。”他告訴筆者,詢問醫生用藥感受的過程,其實也是讓醫生對妳的藥加深印象的過程,“從醫生的反饋看,情況還不錯,藥效在病人身上基本發揮穩定,可以繼續觀察。”
隨後,張磊找到了正在準備手術的科室主任,這位主任已經受邀出席張磊的公司當晚將要舉辦的學術研討會,並且要作主題報告。張磊用幾句話的功夫,與主任最後敲定了報告主題。
大約8點半,張磊敲開了科室壹線醫生辦公室的門。在10分鐘時間裏,他記下了這些醫生在臨床用藥過程中的幾個疑問,答應下周給出回復;然後,給他們留下了兩份公司印刷的用藥貼士和醫學掛圖。離開前,張磊也不忘把公司市場部制作的小禮品——印有藥品LOGO的即時貼10本、處方筆1盒,放在科室裏供醫生們取用。“用國際行業術語說,這些叫‘品牌提示物’,但是壹定要限於醫生的工作需要,不能天南海北地給。”
差不多接近9點,張磊上午最忙亂的時候結束了,醫生也該上手術臺了,他終於可以喘口氣,開始“轉戰”另壹個科室。
“內科醫生我們也要拜訪,但不用像外科那麽‘搶時間’。”張磊告訴筆者,因為內科壹般沒有手術,趕上醫生不出門診、又有興趣談的話,可以坐在他的辦公室裏,聊上很長時間。
根據張磊的經驗,這天內科主任應該在辦公室裏“閑賦”。於是,他給主任帶去了壹份公司印發的論文匯編和內部醫學刊物,順便與主任聊了40分鐘。“很多時候,醫生會跟妳像朋友壹樣聊聊家常,但是妳不能壹直被醫生帶著走,妳得有意識地在談話裏,穿插進去妳想傳遞的信息。”張磊介紹說,“比如我會在聊天當中,提到國外對這個藥品的最新試驗,提示醫生這種藥的優勢又被證明了,或者它在某壹人群身上可以使用了。總之,要帶給醫生壹些新的東西。”
快到中午11點,張磊離開病房區,踱到門診部,等著與快要結束門診的內科副主任見上壹面,給他送去壹份腫瘤領域研討會的邀請函。“因為臨近午飯,這段拜訪時間壹般不會很長,有時候我會邀請醫生壹起吃飯,醫生有時接受,有時婉拒。”張磊說,大體上看,還是他自己吃飯的情形比較多,“壹般是找個飯館吃壹頓20~30元的商務餐。”
有時,張磊會在午餐時間預約壹個“科室會議”。“這時候就是醫生吃,我看”。張磊告訴筆者,科室會議壹般是把某個科室的醫生全部聚在壹個小會議室裏,召開藥品宣講會,“但是,平時每個醫生都太忙了,很難湊齊,所以科室會議多數會安排在吃飯時間。”每當此時,張磊會提前壹天在醫院附近的肯德基或吉野家,預定整個科室的盒飯,會議開始前,還要跟同事壹起安裝投影儀、散發PPT材料。當醫生用餐的時候,張磊就站在臺上,用10~20分鐘時間,講解公司在全球批準的壹套藥品宣傳片,通過分析試驗數據來介紹藥品各方面的特性。
“講完之後,醫生如果有問題也會當場提問,比如‘我上次開會時聽到的內容跟妳這次說的不壹樣’,或者‘為什麽兩個臨床試驗的結果不同,能不能解釋壹下’,各種問題都會有。”張磊表示,“這個場合,醫藥代表是主角。如果說不同代表間的水平有差異,往往就體現在這裏。面對醫生的提問,能回答得讓醫生信服的,說明妳的專業素養還可以。”張磊說,科室會議的正常時間是半個小時,他通常會在醫生用餐結束前“撤離”會議室,然後考慮自己的午飯問題。
下午,張磊趕到了另壹家醫院,把上午的流程“復制”壹遍。期間,他還偶爾幫醫生影印文件,去郵局取包裹之類的私事,也歸他負責。
到了傍晚5點半,張磊坐上為參加當晚研討會的外科主任預約的出租車,回到了上午的醫院,接上主任壹起駛往北京國際會議中心。主任作主題報告的時候,下面的張磊就負責照顧其他醫生,順便也給自己充個電。“研討會壹般是關於腫瘤治療領域的進展討論,我們的藥品跟它密切相關,但不能直接打廣告。”張磊說,“醫生其實更看重研討會的平臺作用,因為可以跟同行交流交流,更新壹下知識,甚至可以在餐桌上敘敘舊。”晚8點散會後,張磊再安排車輛把主任送到家。自己進家門時,指向晚9點的時針,結束了他的壹天。
張磊並不是每天都那麽忙,但平均下來,他壹天裏要拜訪十幾位醫生,“轉戰”1~2家醫院。雖然他盡量摸規律,但要見到“忙得腳不著地”的醫生,有時依然要碰運氣。運氣好的話,壹星期內可以把他分管的6家醫院的相關醫生,輪流見上壹次。張磊入行不到兩年,作為基層醫藥代表,他每月的工資加福利大概1萬余元。每季度根據指標完成的情況,會有幾千元到幾萬元不等的季度獎。年終如果成績特別突出,可能有出國交流的機會。
“大部分同行不像我這麽工作”
張磊的壹天,似乎與公眾心中低端、暴利、隱秘的醫藥代表形象相去甚遠,張磊自己也坦言:“大部分同行不像我這麽工作。”
張磊的朋友劉薇供職於壹家大中型國有制藥公司。同樣是醫藥代表,她的壹天,明顯沒有張磊那麽繁忙。劉薇負責的是壹種零售價幾十元的腸胃藥,性質上屬於普藥,大多不走病房,而是通過門診醫生開處方銷給病人。所以,劉薇每天最忙的有兩個時段:醫生出門診前換白大褂的短暫間隙,和醫生門診結束後的半個小時。“醫生出診前,能給妳的時間也就5分鐘,我們壹般是打個照面,有事說事,沒事也得混個臉熟。”劉薇告訴筆者。這之後的門診時間裏,她基本上回避,但會在各門診結束後,通過她的“渠道”,從醫院電腦上查出每個醫生開出的處方量,然後按件計費,壹盒藥返給醫生10元。
此外,劉薇所在的公司也會舉辦腸胃領域的學術研討會,有時候還會贊助醫生舉行面向大眾的腸胃健康普及講座。“每到這種場合,我的工作跟張磊差不多,也挺忙的。”她說。
在劉薇看來,她工作的核心是打數量戰,但“對病人的健康不會有什麽影響”。“因為醫院規定,同壹分子和療效的藥可以進兩種貨,所以我的任務主要是PK掉對手,至於病人用誰的藥,說實話其實差別不大。”她說,“而且,我做的是普藥,價格(指病人從醫院拿到的零售價——筆者註)不高,每個醫生每天能處方的量也有限,所以我接觸的醫生必須比做特種藥的醫藥代表多很多,廣泛撒網,才能以數量取勝嘛。”
劉薇的收入比張磊高,她每月的工資加福利在1.5萬元以上,算上季度獎和年終獎,每年收入約20萬上下。
張磊的另壹個同行小王,在壹家中型私營制藥企業當代表,負責賣公司生產的壹種抗生素。小王在電話裏告訴筆者,他的壹天中沒有“研討會”這種字眼兒,事實上,他的工作是按月計量的:月初“談價”,月末打款。醫生不同,給的“回扣價”也不同。“遇到有名氣、門診量大的醫生,‘處方費’會高壹些,遇到給點兒就行的小醫生,我也壓價。”小王向筆者透露,他也有同事月初就預付幾千塊現金給醫生,月末根據實際銷量補差額,“這樣更幹脆,醫生也歡迎。”
關於收入,小王諱莫如深,只籠統地說“不少,但每個代表不壹樣”。在筆者追問下,小王說“平均壹年下來20~30萬元是能賺的,做得好的壹年100萬吧。”
張磊、劉薇和小王的壹天,提示了醫藥代筆這個行業不僅“水很深”,而且“水質”各異。張磊用“泥沙俱下”來形容他眼中的行業生態,無論代表素質、藥品領域、推廣手段還是收入水平,他認為都稱得上五花八門。
張磊告訴筆者,在他認識的同行中,從跨國制藥巨頭到縣城小藥廠,既有醫學博士,也有初中畢業生,負責的藥品,既有腫瘤、骨科等領域的特種藥,也有感冒藥、抗生素等普通藥。推廣手段也差異顯著,有承諾遵守RDPAC(中國外商投資企業協會藥品研制和開發行業委員會)在IFPMA(國際制藥企業協會聯合會)《全球藥品推廣行為準則》基礎上制訂的《藥品推廣行為準則》,保證不觸犯“不能向醫生提供任何形式的現金,請醫生吃飯必須依附於醫學推廣,每人每餐不能超過300元,如果在法定節假日給醫生送少量風俗禮品,每件不能超過200元”等自律紅線的“保守派”,也有90%的工作是陪醫生吃飯、唱歌,給醫生打款的“豪放派”。
“大體來說,技術含量越高的藥,對廠家的規模和研發能力就要求越高,這些企業也會希望它的代表有本科甚至研究生學歷,不然沒資格給醫生‘宣講’。”他說,“而越往下,廠家招收代表的門檻壹般越低,代表的素質越容易魚龍混雜,手段也越不正規。”
而在當前中國,用“不正當的物質利益”影響醫生開藥的醫藥代表,據中國醫藥企業管理協會於明德會長在接受中國青年報采訪時估計,“不說占絕大多數,至少也很普遍”。
但是,由於醫藥代表至今沒被列入《中華人民***和國職業分類大典》,職業身份還屬於“黑戶”,因此這支深深影響著老百姓身體健康的隊伍,總人數卻撲朔迷離。但中國醫藥企業管理協會和RDPAC都表示,這個數字保守估計也有100萬。
而像張磊這樣,公司屬於RDPAC成員,需要接受協會內部的“醫藥代表資格認證”培訓、取得《專業培訓證書》,還要承諾遵守《藥品推廣行為準則》的代表,據RDPAC提供的數據,截止2010年底,全國只有2.7萬余人。也就是說,張磊這樣的藥代頂多占全行業的3%。
“本該是藥品信息溝通員,現在成了營銷公關”
醫藥代表這個職業在國外已有40多年歷史,總體來說是壹份高尚而體面的職業。因為它的核心任務是“傳遞藥品信息、收集臨床反饋”,被業界看作制藥廠家與醫院、醫生之間的橋梁。這個舶來品自從上世紀80年代末被外資制藥企業引進中國後,被國內制藥企業紛紛效仿,20年裏便在中國紮了根,成了百姓耳熟能詳的概念。同時,“醫藥代表”這個字眼卻也在中國慢慢變了味,少了學術性,多了銅臭氣,甚至成了大眾眼中人人喊打的“奸商形象代言人”。
“壹個理想的醫藥代表應該是藥品信息的溝通員,幫醫生更好更安全地用藥。”於明德表示。中國醫師協會副會長蔡忠軍曾形象地比喻說:“醫生是戰士,藥品是武器,醫藥代表就是解釋、說明、宣傳、推廣甚至協助妳使用武器的人。”
張磊對這個比喻很有認同感,他認為醫藥代表給醫生介紹“武器”,不僅正當,而且對病人非常重要。因為在他看來,醫藥代表並不神秘,不過是壹種“特殊的推銷員”:只是它推廣的東西與每個人都密切相關,而且醫生的意見,是最終“埋單”的病人重要甚至是唯壹的參考。“但是醫生很忙,特別是上了壹定歲數的醫生,雖然是專業人士,也沒有時間深入了解每壹款新上市的藥,特別是在腫瘤、心血管等領域,壹種在國際範圍內被普遍證明“療效更好”的新藥,如果醫生本人都不知道,那麽病人就幾乎沒有用它的可能。“從理論上說,醫藥代表應該是在最短的時間裏,讓醫生的用藥知識能跟藥品市場的最新進展‘同步’。這樣,醫生不光能‘診斷’妳,也知道哪種武器可以‘治愈’妳,而不是面對妳的病情束手無策,空著急。”
“現在,藥品信息溝通員的角色似乎被營銷公關取代了。”張磊有時會懷念公司前輩口中“過去的好日子”。他告訴筆者,上世紀90年代,全公司在中國的醫藥代表不足20人,在各自領域裏都稱得上“半個專家”,很受醫生的尊重。在全國人民的平均工資只有幾百元的時候,薪酬水平就跟現在差不多,絕對是壹份令人艷羨的職業。“但是現在,壹旦女朋友向外人介紹起我是醫藥代表時,對方往往會先打量我壹番,先對我不是猥瑣大叔表示驚訝,然後問我給沒給醫生送過錢。”張磊說。
對於醫藥代表的角色“蛻變”,於明德用“生產能力過剩、創新能力不足”來概括其中原因。他告訴筆者,中國境內純粹生產藥品的企業,大小***有4693家,但除去少數跨國制藥企業外,“絕大部分”本土藥廠生產的是普通仿制藥,而能夠自主研發“獨家產品”的,微乎其微。“當幾十家甚至上百家企業生產的幾乎都是同壹種藥的時候,醫生和醫院的作用就非常大,醫生的那支筆寫誰的藥,就是誰的藥。‘買誰的都行,為什麽要買妳的?’”他指出,在此背景下,廠家對醫藥代表的需求往往就是“營銷”,很少有學術推廣。“白貓黑貓,有業績就是好貓”,壹些不規範的行為,正是發生在追求業績的過程中。
張磊告訴筆者,在中國式的醫藥“商戰”中,每個代表都要設法突破兩道關卡:先想辦法讓自己的藥進入醫院的藥庫,再“促使”醫生開方子用掉它,以此帶動總銷量。
小王向筆者證實,除了月初和月末,他每年就屬醫院決定進藥的時候最忙。從科室主任“提單”、藥劑科主任復核、主管業務的院長審核,到提交到藥事委員會討論、投票,每個環節他都得交流溝通。“必要的時候也得疏通,壹個環節怎麽也得花出去萬八千,有時候更多。”他說,“這進醫院,就算壹盒也沒賣出去,已經花了不少了。”至於學術推廣,小王表示就是把說明書給醫生壹份,“醫生清楚得很,不需要我推廣,我也沒空去整那些虛的東西。”
於明德表示,醫藥代表的本意應該是給醫生用藥帶來新知識,如果沒有新東西,就沒必要和醫生頻繁見面。“但是,中國藥品市場的同質化太嚴重,創新能力又不足,有的藥甚至可以‘幾十年如壹日’。所以中國的醫藥代表大多把工作做在了商務環節上,如果拿‘藥品信息溝通員’的標準衡量的話,大部分代表都不符合這個要求。”他說。而且,由於目前中國沒有壹套針對醫藥代表的強制性規則,當大多數代表都在殘酷的商戰中不擇手段的時候,“守規矩”的制藥企業最可能的結局就是消失。競爭擇優,往往演變成了“競爭擇錢”。
張磊做的藥屬於“獨家產品”,基本上靠藥品的質量和研發的科技含量說話,不用“做工作”多數醫院也會進貨,所以競爭壓力相對小很多。但是張磊向筆者透露,他的身份也不純粹。“由於國內對專利保護的力度不夠,國產仿制品不僅能堂而皇之地賣,而且售價不到原研藥的壹半,營銷手段也比我們‘靈活’得多,對我們沖擊特別大。”他表示,在這個大環境下,即使手握原研藥的外企醫藥代表,也很難“獨善其身”,而必須充當學術員和促銷員的結合體。“有時候,我們也會‘趟渾水’,包括直接給醫生回扣。”
跟國內仿制品相比,張磊的特種藥雖然零售價1萬多元壹支,卻依然難稱“暴利”,因為其中的研發成本占了很大壹塊。據RDPAC主席莊祥興介紹,今天研發壹個藥品平均需要10~15年,篩選數萬個可能的化合物,花費約12億美元。即使如此,最後真正能批準使用的,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但是,如果我是壹支仿制藥,研發成本基本可以省略,生產和運營成本往往也很低,所以即使拿出很大壹部分利潤與中間商、醫院和醫生‘分成’,還是可以賺得滿盆缽。”張磊說,“雖然原研藥的絕對價格壹般比較高,但單從投入產出比來看,仿制藥顯然更壹本萬利。”
“壹張處方上承載的幹擾因素太多了”
對普通老百姓而言,醫藥代表這種“特殊的推銷員”畢竟賣的是藥品,而且是通過醫院和醫生進行的,病人多數情況下沒有質疑的余地,“醫生說啥就是啥”。如果醫藥代表全都不擇手段地向業績看齊,病人的金錢甚至健康都會淪為犧牲品。張磊也承認,在幹擾醫生開處方、推高藥價等方面,不少醫藥代表的確“功不可沒”。
“按道理講,醫生的處方應該全部出乎臨床的需要,主要考慮病人的病情、意願和承受力,而不摻雜個人利益的因素。”張磊坦言,“但是現在,醫藥代表讓壹張處方上的幹擾因素太多了。醫生開藥前往往會想想對他個人意味著什麽,而不是怎麽對病人最好。”
他告訴筆者,據他所知,壹個醫藥代表不只可以通過“回扣”直接拉醫生下水,名聲,交情,好感度,都可能成為醫生開處方時的考慮因子。“其實,現在的醫藥代表,幾乎需要揣測和滿足醫生的各種需求。”張磊透露,“至於醫生受到多少影響,因人而異。”
他舉例說,壹些大醫院的專家級醫生,相對看重自己在圈內的名節,也不缺錢,有的會刻意與“回扣型”醫藥代表保持距離。“他們更看重醫藥本身的療效、廠家的聲譽和醫藥代表的專業素養。”張磊說,如果他們覺得代表講得“有水平、有說服力”,就會願意向病人推薦妳的藥。
有的醫生回避露骨的金錢交易,但希望提高自己在圈內外的名聲。“這個時候,學術會議或者專家講座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說,醫藥企業通過贊助會議,順便幫醫生培養了壹批“粉絲”,也相當於給了醫生壹筆無形的財富。
“還有的醫藥代表善於投其所好,或者單純地人緣好,能和醫生相處得很愉快,甚至能跨過‘代表-客戶’間的鴻溝成為‘哥們兒’,那麽醫生在開處方的時候,自然會優先照顧朋友。”在業內,這被認為是“醫藥代表的最高境界”。
在張磊看來,這些影響因素盡管形形色色,但是它們最終都會“回饋”在醫生開出的壹張薄薄的處方箋上,由病人“埋單”。“其實,有的影響因素本來就是醫藥代表的分內工作,比如給醫生作宣講,交情也是工作中的副產品,很難界定是否‘正當’,關鍵是代表自己要有基本的職業底線。”他說,“現在的問題在於,有的代表會為了業績,跟壹些醫生結成利益聯盟,不顧病人的身體,給他們用壹些來路不明的、療效沒被充分證實的藥,或者超量用藥,利欲熏心,非常令人鄙視。”
張磊認為,把這部分醫藥代表稱作“黑心藥代”並不為過。而有的代表負責的藥本身雖然不錯,但在同質藥“成堆”的環境下競爭,也必須為回扣、請客、送禮付出大量的營銷成本,這些成本最終都會算在病人頭上,醫藥代表也就有意無意間充當了高價藥的“幫兇”。
“很多藥的生產成本很低,但是到了病人手裏,‘身價’往往幾倍甚至幾十倍地漲。”張磊告訴筆者,其中除去中間環節的利潤外,“進院費”和“處方費”的貢獻也不少,不同領域的藥回扣率差別很大。“低的能占零售價的3%~5%,高的壹般有20%~30%。”他說,“我認識壹個做了5年代表的人,她目前見過的最高回扣率,能達到零售價的40%。”
盡管幹擾因素多,但據張磊了解,在開處方過程中“既非天使也非惡魔”的醫生,還是占了絕大多數。“我接觸過的大部分醫生,開藥時其實都會綜合考慮。”他說,在考慮病人病情、意願和支付能力的基礎上,再把物質利益、名聲和交情,作為“加分因子”。而且哪部分藥是為“提成”,哪部分藥是看交情的,很難分清。“壹點兒都不平衡良心和利益,單純只認錢的醫生也有,不過但凡在正規壹點的醫院裏,其實都不多見。”
張磊還提醒筆者,醫生開處方也沒有大眾想象得那麽簡單。“比如我做的特種藥每壹支都要從美國進口,療效穩定,但也比較貴。病人如果醫保不報銷,本身經濟條件又比較困難的話,醫生有時會建議他們用壹些成分相近、但相對低廉的仿制藥。”他表示,這個可以理解,不壹定開了國產仿制藥,就都是收了“好處”。
醫藥代表迅速滿足醫生“補償收入”的要求
對未來,無論張磊、劉薇還是小王,都有些迷茫。張磊擔心,由於醫藥代表不守規則的成本低、收益大,容易導致“劣幣驅逐良幣”;劉薇在北京工作,“收入不算太高,內心還老是糾結”;小王雖然有房有車,但不知道好日子能持續多久,“只有活在當下吧”。
於明德認為,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面,首先是因為我國長期缺乏醫藥代表的管理和約束機制。“醫藥代表是改革開放後的產物,在中國市場經濟框架形成的過程中,對這部分人的規範卻慢了壹步。”他說,我國對醫藥代表不僅沒有“準入門檻”,也沒有壹部公認的行為規範。與老百姓那麽切身相關的領域,現實中卻是壹群素質不齊、手段灰色的“營銷公關”的競技場。
“有專業知識,遵守《藥品推廣行為準則》的代表,目前雖然比例很低,但應該是未來的方向。”於明德告訴筆者。目前,中國醫藥企業管理協會正在與RDPAC合作,希望把RDPAC內部的認證制度和《藥品推廣行為準則》,推廣到全國4000多家內資制藥企業中。雖然目前還沒有壹個具體的時間表,但據於明德透露,已經在協會內部收到了“不錯的回應”,衛生部等也表示支持,“希望在未來5年內把它變成整個行業的強制性規則。”
RDPAC中負責醫藥代表資格認證項目的溫曉春總監也向筆者表示,他很看好這壹合作的前景。因為“引入門檻和規則”將給醫生、病人和制藥企業創造多贏,雖然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從長遠看是值得的。“尤其國內制藥企業,可以擺脫無序競爭造成的過度負擔、潛在風險和不良形象。最重要的是,病人也有望用合理的錢,得到更恰當的治療。”他說。
溫曉春用開車作了壹個比喻:“壹個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肯定比規規矩矩開車的人跑得快,但也容易大家壹起‘堵車’。但是,如果大家都守規則,不但整個交通會更順暢,也能降低行人遇到交通事故的幾率。”
張磊擔心,這種由行業協會自發推廣的門檻和規則,約束力畢竟有限,“防君子不防小人”。即使成了國家的強制性規範,也會面臨監管難、取證難的問題:“其實,只要進了醫生的辦公室,把門壹鎖,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取消了‘回扣’,別的隱性促銷手段壹樣會冒出來。”
但有規則總比沒規則強,“如果妳每次的‘推廣費’都有上限,妳在日常推廣藥的過程中,心裏就會時刻繃著壹根弦,不會肆無忌憚地‘砸錢’。壹旦花錢上‘合規’了,很多醫藥代表的無序行為都可以得到遏制,慢慢地結束掉目前的惡性循環。”張磊說。
此外,於明德認為,當前醫藥代表身上很多不好的東西,其實是“以藥養醫”體制的折射。“在以藥養醫背景下,醫生勞動的價值沒有得到充分尊重,收入過低,而醫藥企業往往能迅速滿足醫生‘補償收入’的要求,所以會有那麽多的利益***同體。”他指出,醫藥代表的規範化,也要隨著醫改的深入逐步實現,讓醫院不能靠賣藥來創收,醫生也不能靠開處方來賺錢。“醫藥企業不是學雷鋒,鼓勵權力尋租的以藥養醫體制不改,指望哪個醫藥代表‘出淤泥而不染’,是不可能的。”他說。
張磊也認為,有些時候,醫生和醫藥代表是互相“帶壞”的:“如果醫生堅決不要,哪個會給呢?”但是在他看來,醫生收入的增加,只會讓醫生收錢的借口少壹些,但能否從根本上改變醫藥市場的不規範局面,仍值得懷疑。
在張磊眼裏,中國藥品研發和創新能力的培養,應該是終結醫藥代表低端、暴利、隱秘形象的根本之計。於明德和RDPAC也都明確表示,中國醫藥企業的創新能力,不僅是中國軟實力的壹部分,更應該是未來醫藥市場的方向。
RDPAC主席莊祥興表示,每個藥品的創新過程,都非常復雜、昂貴和耗時,平均需要在不同國家尋找5000名~1萬名患者進行臨床試驗,僅壹項試驗就可能耗費1億美元,而當今的研發,都是為了10~12年後的潛在市場準備的。“但是,國內的多數制藥企業不僅沒有研發的條件,有時也沒有研發的意識,中國醫藥業發展60年了,還是在普通仿制藥的圈子裏打轉。”於明德坦言。
張磊認為,創新能力低可能會在短期內,給病人帶來“小便宜”,但長期靠仿制掙錢,卻在無形中屏蔽了壹個國家的制藥行業對病人的長遠承諾。“站在消費者的角度看,永遠希望壹個藥又便宜又好,但往往容易忽略掉‘研發’這個最貴、最隱形的成本。”他承認,所有的制藥企業都要逐利,但有創新能力的企業,會把利潤的壹部分投入到新壹輪藥物的研發。“比如對腫瘤病人來說,這意味著妳多活壹天,就有壹天的希望見到壹種新藥來延長甚至挽救妳的生命。但是,如果壹個國家所有制藥企業的創新能力都枯竭了,就永遠關閉了這扇門。”
因此,提到未來,張磊心中最有力的舉措就是制藥企業放棄當前短期逐利的行為,嘗試著用原研藥來提升核心競爭力,讓醫藥代表的競爭進入良性循環,也讓病人能夠以盡可能小的經濟負擔,用到有效的藥。
“政府在這當中也應該扮演壹個重要角色。”他說,除了發展經濟、提高醫保的覆蓋面之外,政府對創新能力也應該積極引導。“政府不要再看本土制藥企業,單純地像看壹個納稅大戶,為了扶植納稅大戶,就給它壹個繈褓,讓它永遠長不大。”他建議,“為什麽不換個角度,把它也看成中國民族藥業的壹個希望,認為它也有責任把事情做好呢?”
到了那個時候,張磊認為,醫藥代表才有可能壹步步回歸它信息傳遞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