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該鄉婦女生孩子都是由“接生婆”接生。當地對那些為分娩婦女助產接生,年齡在五六十歲以上的的老婦人,稱之為“接生婆”。她們沒有經過任何培訓,沒有產包,就靠壹把剪刀、壹點助產經驗,被人接到產婦家裏,為分娩婦女助產,為新生兒斷臍。遇著順產還好,遇到難產就措手無策或瞎胡搞,所以間或有產婦死亡,或胎死宮內或死產或新生兒窒息、新生兒破傷風死亡的情況發生。
到衛生院報到後,周圍的村民都看稀奇壹樣,壹個未婚姑娘做婦產科醫生,能行嗎?甚至有人問我“妳還沒找對象,就做接生婆,難道不怕醜嗎?”質疑、問難者時常存在。但經過壹段時間,村民們就開始相信我,接受我。因為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我這個年輕接生婆的“新法接生”技術比那些老接生婆的接生技術要好。
記得那是我剛到衛生院才兩個月,有壹個婦女已經是高齡產婦,多次生育,但每次生育都會出現產後大出血,死產。那年她又懷孕,臨近分娩,請了壹個接生婆到家助產。產婦陣痛開始後,接生婆發現是臀位,告訴家屬又是難產,說是孩子可能又沒得救。家屬聽後馬上騎著單車到衛生院請我出診。得知情況後,我拿起產包和急救藥品就坐在他的單車後面跟著他去了他家。
壹進房門,我就發現產婦雙手抓著床沿,赤裸著下身,蹲在床旁。地上鋪了壹層草紙,紙上已經被血染紅。接生婆站在壹旁看著她,口裏說著“忍忍啊,痛幾把,毛毛就出來了”。產婦上齒咬著下唇,痛苦的皺著眉,滿臉汗珠和著淚水,臉色蒼白。
見狀,我馬上讓產婦的家人協助我把產婦安置在床上。我打開產包,鋪單和孔巾,消毒,戴上手套進行檢查,發現胎兒的壹只腳已經露出。我壹邊吩咐接生員幫忙給腹壓,壹邊進行臀位助產,孩子娩出後有青紫窒息,我清除呼吸道異物後,實行人工呼吸,孩子生命體征正常後,迅即處理和包紮好臍帶,然後交接生員進行包裹。
再看產婦,發現胎盤滯留,子宮收縮不良,出血量已達500毫升以上,我立即吩咐家屬聯系交通工具,準備轉運產婦到區醫院,並迅速采用合谷和宮頸註射催產素,腹部按摩子宮,人工剝離胎盤等方法控制產婦的危情。胎盤娩出後,給產婦推註葡萄糖酸鈣,並掛上葡萄糖。並不顧壹身的血汙和腥膻及疲憊,護送產婦搭乘拖拉機到區醫院進壹步治療。
到達區醫院的時候,產婦由上級醫師接管治療。神經松弛下來的我當時就虛脫了。
產婦出院後,孩子做三周慶時,我被邀請成為貴賓上坐,她家人還大肆渲染我的技術好,產婦還要求跟著我學接生。
經過這件事後,我對全鄉十幾個村的老接生婆進行了嚴格的新法接生培訓和產前檢查培訓,還有幾名年輕的婦女主任和這名產婦也報名參加了學習,考核合格者擔任村新法接生員。每月定期召開壹次接生員例會,為她們分析問題,解疑答惑,讓她們互相交流經驗,吸取教訓,學習新知識,提高技能。我還向縣婦幼保健所申請,為每壹個村接生員配備了出診箱,產包,和必備的搶救藥品。
經過壹年的努力,經過這樣的培訓學習,我所在鄉的接生員基本技能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基本消除了因臍帶消毒不嚴引發的新生兒破傷風、臍炎。當年我所在鄉的孕產婦死亡率和死胎死產率均為零,婦幼保健工作被評為全縣的先進。個人也被評為全縣婦幼保健先進工作者。由此新法接生培訓開始在全縣範圍內全面推廣。
兩年後,我離開鄉衛生院,被調到區醫院工作,臨行前,所有的接生員婆婆們和我診治過的村民都趕來送行,大家提著雞蛋和壹些土特產送給我,把我的壹個塑料水桶塞得滿滿當當。戀戀不舍的情景讓我終身難忘。
當時偏遠鄉村的醫療衛生機構人員資質偏低,技術力量薄弱,診療設備缺乏,壹個聽診器,壹個血壓計,壹只體溫表,診治病人全憑望觸叩聽或望聞問切及日積月累的經驗。我作為第壹個正規醫學生分配到基層衛生院,感受頗深。方圓幾十公裏出診要不是步行,就是搭乘家屬的單車,最牛氣的就是坐拖拉機。家庭接生時被狗咬了還得自己掏錢打狂犬病疫苗;離家幾十公裏,每月壹次回家看父母還得轉幾次車;半夜三更起來出診,走山路跌跌撞撞,經常被壹些恐怖的動物叫聲嚇得直哆嗦;因為壓力大,晚上經常做噩夢、失眠……
慶幸的是那個時候那裏的村民善良純樸,他們對醫生非常尊重和信任。雖然我們接生壹次才幾塊錢,出診壹次幾毛錢,壹個月工資也就20多元,而且很累,但我還是很開心,很有成就感,兩年內我接生了幾十個娃娃,他們都安全著陸,他們的母親也健康平安。我與很多村民成了好朋友,至今還有些在交往。
這段經歷讓我懂得了知識就是力量,知識能改變陋習,知識能創造奇跡。雖然我的知識和技術水平有限,但我還是盡我所能讓我的知識和技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並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收獲了作為壹個醫生的自豪感和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