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是古代文人喜好之事,清香壹柱,浸潤心靈,佐其興、助其雅,頤養身心。屈原在《離騷》中有精彩的吟誦:“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香於漢朝趨於規模,至唐朝更加完備,到宋朝時達到鼎盛時期。
蘇軾的大弟子黃庭堅就是壹個“香癖”,他說:香可凈氣。閑來無事,最愛找個精致的小銅爐,在香幾燃起壹炷香,閉目靜坐。無論是官場歸來急需去濁存清,還是提筆作詩期待靈感湧現,或是獨處需要六根清凈,壹抹香氣,足矣。
品香未必要焚,今人可以帶香包,噴香水,但焚香帶來的縹緲意境,總是能讓人心甘放下俗務,坐定,沈浸,壹心壹意超然物外。
宋代《琴論》雲:“攻琴如參禪,歲月磨練,瞥然省悟,則無所不通,縱橫妙用而嘗若有余”。明代李贄續而言之:“聲音之道可與禪通”。在當下的生活中,尚能撫琴壹曲,乃是最為快樂之事。
魏晉大琴家嵇康在《養生論》中雲:“更宜調息靜心,常如冰雪在心,炎熱亦於吾心少減,不可以熱為熱,更生熱矣。”這就是所謂“心靜自然涼”,是夏季養生法中的精神調養。
陶淵明不會彈琴,也要長年在家中放壹把無弦琴,每逢酒酣意適,輕輕撫摸,無聲勝有聲,也不失為壹種寄托。
“不為無用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在古代,有學識地位的人,用下棋來消遣娛樂,他們同時也鍛煉了全局考慮的能力,增強自己的謀略,所以鬧市茶寮之中,常有有閑人士下棋消遣。
笠翁《閑情偶寄》有雲:“弈棋不如觀棋,因觀者無得失心”。觀棋是有趣的事,如看鬥牛、鬥雞、鬥蟋蟀壹般。但是觀棋也有難過之處,觀棋不語是壹種痛苦。喉間硬是癢得出奇,思壹吐為快。
南北朝時期玄學興起,導致文人學士以尚清談為榮,因而弈風更盛,下圍棋被稱為"手談"。上層統治者也無不雅好弈棋,他們以棋設官,建立"棋品"制度,對有壹定水平的"棋士",授予與棋藝相當的"品格"(等級)。當時的棋藝分為九品,日本圍棋分為"九段"即源於此。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中國人飲茶,註重壹個“品”字。“品茶”不但是鑒別茶的優劣,也帶有神思遐想和領略飲茶情趣之意。在百忙之中泡上壹壺濃茶,擇雅靜之處,自斟自飲,可以滌煩益思、振奮精神,也可以細啜慢飲,達到美的享受。
茶無貧富,也無貴賤,可以素樸簡約,也可以堂皇精致,大俗大雅,盡在日常點滴之中。是以茶解渴清心,還是以茶明性修行,表達了每個人對茶的不同態度,其實境界各異,談不上高下分別,每個人在茶中都有自己的訴求與安頓,能否得道,全憑悟性。
蘇東坡曾賦詩壹首“道人曉出南屏山,來試點茶三昧手。忽驚午盞兔毫斑,打作春甕鵝兒酒”。“三昧”,來自梵語,意思是止息雜念,心神平靜。這種靜水流深式的參悟,是禪,也是人生況味。
在中國,酒神精神以道家哲學為源頭。莊周主張,物我合壹,天人合壹,齊壹生死。莊子寧願做自由的在爛泥塘裏搖頭擺尾的烏龜,而不做受人束縛的昂頭闊步的千裏馬。追求絕對自由、忘卻生死利祿及榮辱,是中國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
古語雲:“飲酒者,乃學問之事,非飲食之事也”,又說:“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我有壹壺酒,足以慰風塵,這是酌酒的浪漫。古今智者,大多是從壹醉方休的境界中認識世界,徹悟人生,修煉自己的品性。
惠風和暢、茂林修竹之間,他們或袒胸露臂,或醉意朦朧,魏晉名士們灑笑山林,曠達蕭散。他們飲的不止是酒,而是亂世中,那壹種不受拘束。
喜歡竹齋眠聽雨,夢裏長青苔。還喜歡李商隱那句留得枯荷聽雨聲。
雨天最愜意的時候,就是躺在家中床上聽雨。雨中入眠,連夢裏也長出潮濕的青苔,意識仿佛化成。
壹個人骨子裏浪不浪漫,要看他怎麽看待下雨天。清代生活家張潮就說,春雨宜讀書,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檢藏,冬雨宜飲酒。常人眼中惱人的雨天,被他說得像壹幅畫。
攏壹手雨珠,珍藏在心間,歲月染霜,情懷不老;折壹串水簾,掛在窗欞外,容顏老去,心依然。
花難覓歸鴻暮靄霞。蒹葭白,綺夢飛天涯。
蒔花即栽花。
花非花而勝似伴侶,乃愛花者至高浪漫。清代名士朱錫綬曾以花卉喻女子:菊,才女之善文章者也;荼蘼,善談禪者也;芍藥,名土之婦也;蓮,名士之女也,惟蘭為絕代美人……
宋代詩人林和靖,用如今的話來說可算“地道花癡”。他長住山上,終身不做官,不娶妻不生子,只在住處周圍種滿梅花,終生與花及壹只白鶴為伴,後人稱“梅妻鶴子”。
古語有雲:“有書真富貴,無事小神仙”,閑人讀閑書,可堪比上界真人,仙福無邊矣。
故金聖嘆有言:“紅袖添香讀閑書,乃人生壹大樂事也”。古人早已看透人生之大道,將清心涵養視作對自己生命最大的成全。
古人有雲:“人之氣質,由於天生,本難改變,惟讀書則可變化氣質。”又雲:“吾輩讀書,只有兩件事,壹者進德之事,壹者修業之事。”
以前雖明字義,但踐行的少,視如不見。後歷經世事磨練,終信之不疑,以讀書為第壹樂事。
月亮是中國人最古老浪漫的意象。
有詩人說:觀月須臨水,須獨往,須空曠幽絕之地,如此方能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張若虛正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寫下《春江花月夜》的千古名篇。
頑童李白,傳說幹過醉酒江中撈月的傻事,但面對月亮這位知己,更多也展示了自己深沈善感的壹面:花間壹人獨酌,便把酒邀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時間的速度決定了人們生活的格調與速度,那份閑情和雅致已離我們而去。喧鬧的都市迫切需要壹些清雅來裝扮,我們何妨靜下心來,學壹學古人焚香試茶候月臨帖。
中國人遊山玩水,不似西方人抱著征服之心,而是欣賞它的深邃幽緲、深不可測的含蓄之美,所以叫“尋幽探勝”。
試著想象壹個清晨,漫步到古老的寺院外,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叢林。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向幽靜的地方,僧侶們唱經禮佛的地方掩映在花草樹林中。明凈的山光,深潭的倒影使人心中的俗念消除凈盡。
大自然永遠擁有的,都是順理成章的自由。比起喋喋不休的紅塵,它的博大無言總能安撫人心。摒棄紅塵,與大自然壹同靜默,這是尋幽的浪漫。
古人留下的智慧,提醒著我們就算周身物欲橫流,也得多壹些閑情雅致。因為活得最有意義的人,不是活得最長的人,而是最有情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