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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往事拾遺- 少年打工記

文/曉敏

上世紀70年代中後期,經濟貧困,但孩子們沒有升學的壓力。在我的家鄉,壹到暑假,父母們就各顯神通,到處想辦法托人找門路,給年長的孩子找點零工幹幹,掙點兒外快,添補家用。

那些年,金華茶廠收益特別好,掙錢多,大家都想到茶廠打工。7、8月份是生產茉莉花的繁忙季節,茶廠也確實需要大批的臨時工。

有年暑假,媽媽的老領導—慶紅姐的父親,幫姐姐爭取到了進茶廠做工的機會。可惜等到這消息時,姐姐已在壹家紙廠幫工了。

父母舍不得放棄姐姐的名額,有些進退兩難。我便自告奮勇地提出冒名頂替姐姐去茶廠上班。父親心裏猶豫,但聽說有慶紅姐相伴,便點頭同意了。慶紅姐比我長二歲,姑姑是茶廠老員工,可以有照應。就這樣,我以我姐姐“小華”的身份得到了我的第壹份工作。那年,我剛滿十三歲。

我對茶可真是壹無所知,茶廠的壹切在我眼裏都是那麽新奇。廠房寬敞,到處散發著香味。毎天下午都有花農送來新鮮的茉莉花和玉蘭花。茉莉花小巧玲瓏,晶瑩玉白,芳香濃郁。玉蘭花則花朵兒細長,花瓣兒片片精巧,美得高雅樸素。玉蘭花壹度曾成為家鄉小姑娘們的時髦的胸前掛件。有次,我經不起誘惑,忍不住偷偷地藏了壹枚帶回家送給我那愛漂亮的姐姐。

那時茶廠主要生產茉莉花茶。茉莉花茶加工過程繁瑣,需要多道工序,如茶坯處理,鮮花維護,窨花,通花,收堆續窨,起花等等。不過我至今都搞不清楚這些繁雜的工藝原理。好在大部分工序似乎都不是很耗體力,只要我認真仔細,眼勤手快,對付起來並不是特別艱難。當然也有不少重活,尤其是扛茶葉袋,實實在在折磨人。茶葉裝袋後,要背往另壹車間集中堆排。有些壯漢壹次扛二袋都能行走如飛,而我扛壹袋都跌跌撞撞。沒辦法,我只能咬著牙,心裏默念“壹不怕苦,二不怕死” 來給自己鼓勁。嘿嘿,幸虧麻袋裏面裝的不是鐵,不是土,也不是書。

剛開始時,工友們挺嫌棄我。也難怪他們,我不但個子長得矮小,而且還反應愚鈍 。當他們喊“小華......” 的時候,可憐的我,忘了那是在呼喚我,常常不知答理。

我和慶紅姐所在的班大概有10幾個人。分5、6個人壹個小組。大部分人都來自附近的鄉村,身強力壯。分組時,大家怕我拖後腿,都不情願和我壹組。其中有個組長,姓葉,好像當過幾年兵,體態魁梧,勤奮肯幹,深得姑娘們的青睞。他宅心仁厚,心生憐憫,壹言定音,把我納入了他的羽翼底下。

有了組長的蔽護,再加上我年少無知的優勢,沒過多久,我便成了工友們都想拉攏的香餑餑。當時茶廠因剛成立不久,職工,尤其是暑期臨時工,大都很年輕。青年男女天天壹起揮汗同工,少不了產生妳情我愛。爭風吃醋的事難以避免。而我這個小蘿蔔頭,對成人們的感情世界絲毫不感興趣,自然不會卷入任何糾紛。在他們眼裏,我是個最可靠的“同盟”軍。有些大姐姐不顧矜持地找我談“心裏話”,渾然不知我才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還有的含蓄隱晦地差使我為她們的“心上人”傳遞紙條。總之,大家後來都變得對我很友善,很樂意主動照顧我,甚至幫我分擔重活。慶紅姐說我是:“傻人有傻福。”

茶廠工作需要三班倒,夜班對我而言是最大的挑戰。半夜三更,我實在忍不住那困勁,常常和慶紅姐偷偷地躲在茶葉麻袋堆裏打盹。混著茉莉花的茶葉不但香味誘人,好像還很有催眠作用。有時壹閉眼睛就不知不覺地沈睡過去了。幸虧組長是個好心人,很少責備我們。若工作不是特忙,他會耐心地等我們睡上壹會兒後,再適時地把我們喚醒。當然,上夜班也有好處,我們可以得到額外的食品補貼,每人可分得壹筒金華酥餅。在那食品匱乏的年代,這酥餅可堪稱是人間最美味的小食,鮮、香、酥、美,味道簡直無與倫比。

除了上班的累和困,上下班的路上也很考驗人。茶廠座落在家鄉郊區祝豐亭的壹處山坡上。祝豐亭是舊時刑場,當時的火葬場所在地。那兒散布著零零落落的墳墓。從我家到茶廠,得先從環城北路出發,轉至北山路,穿過北山路鐵道口,然後壹路沿著砂石公路行走數裏。記憶中,那條公路很窄,四周多是農田和丘陵。進入祝豐亭壹帶後,壹溜兒的上坡路,路況變復雜,路的兩側常是道溝和雜草。夜晚行走時,蛙聲、蟬聲混雜,遠處墓地的石碑在月光下時隱時現,陰森詭異。這時有關祝豐亭的“鬼”的故事就會紛紛浮出我的腦海。有個月色暗淡的夜晚,只有我和慶紅倆人結伴而行, 行至坡上,好像有股奇怪的神力讓我不由自主地往墳地方向望去,不知是幻覺還是光線的原因,突然發現遠處有束幽幽的藍光壹閃壹閃,藍光旁邊有個細長的“白長人”,看不見臉,壹頭白發披肩,白袍曳地,正在隨風飄然行走,似乎還在招著手。我“媽呀”壹聲撒腿就跑,把慶紅姐也給嚇壞了。我們氣喘籲籲地壹路跑進廠區,才敢放慢腳步。我臉色蒼白,久久驚魂未定。

工友們紛紛圍上來詢問,他們都相信我是真的見“鬼”了。嘴上安慰著我,心裏卻跟著恐慌。之後,大家上下班都自動地成群結隊而行。不過,我們的葉組長是個例外。他是真的不信邪,仍然壹如既往地無所顧慮地獨自壹個人走夜路。他對“鬼”的無所畏懼,更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姑娘們對他敬佩不已,視他為她們心目中的男神。

有壹次,有壹位名叫芳芳的漂亮大姐姐,把我叫到壹邊,塞給我二張《洪湖赤衛隊》的電影票:

“小華,這兒有兩張電影票。壹張給妳,壹張妳幫我給葉組長,但不要說是我給的。好嗎?”

我心裏暗喜,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要知道,《洪湖赤衛隊》剛解禁上演不久,能得壹票可非易事。

我進電影院時,發現芳芳姐也來了。我給自己留的電影票坐位不巧正在他們倆中間。可我卻懵然不知換位。電影情節扣人心弦,歌聲動聽,旋律優美。可他倆眼睛並沒有盯著屏幕,總是互相朝我這邊看。我很不自在,就把身子扒在了前座椅背上。我自顧自的看得全神貫註,心緒難平,有時緊張,有時想哭。而他倆在我身後,也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就偷偷地握上了手。我驚覺後,才主動提出了跟芳芳換個位置。芳芳半推半就、害羞地答應了。電影快結束時,我學機靈了,特意沒告別就悄悄地溜出了電影院。我很得意跟慶紅姐描述了我當“電燈泡”的經歷,慶紅姐笑話我終於學會了做“媒婆”。

很快,我的暑假臨時工生涯迎來了尾聲,到了評日工資的關健時候。當時茶廠臨時工每天最高可拿?1.15元。最低可拿到?0.85元。我謙虛地給自己定了?0.90。組長說我勞動態度很好,應該加到?0.95。大家也都壹致認同,舉手通過了組長的建議。慶紅姐是個肯吃苦耐勞的典型,雖然只比我長了二歲,卻拿到了?1.05壹天的高工資,足足讓我羨慕了壹番。

這份臨工讓我掙到了生平第壹筆錢,***?38元。我的得意和驕傲難以言表。第二天我便用掙的錢買了新書包,新的文具盒,壹雙新鞋子,還約了同學,上街壹起吃水果。

我和慶紅姐,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我們的工友。聽說80年代後,茶廠經營不善,開始走下坡路,90年代初徹底倒閉。工人從此四散各尋退路謀生。而祝豐亭如今已被改造成了繁華的社區,既便往昔那兒真住著什麽孤魂怨鬼,估計現在也不敢再在本地四處遊蕩了。歲月悠悠,都市少年打臨工的現象可能早已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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