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春天》讓全世界註意到了濫用殺蟲劑給人類健康和環境造成的危害。它傳遞了這樣壹個信息:人類對這些化學品的日益依賴蘊含著尚未被充分認識的實際風險。卡遜和她的這本書被視為是開啟現代環保運動的先驅。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美國前副總統阿爾·戈爾說:“如果沒有這本書,環境運動也許會被延誤很長時間,或者現在還沒有開始。”中國工程院院士曾士邁說:“這本書妳既可以把它看成壹本學術著作,又可以看成壹本科幻小說,講的是壹個很深刻的故事。作者半個世紀前就科學地預見了環境汙染與食品殘毒的危害。這本書告訴我們以犧牲環境利益為代價來換取發展是不應該的。”
蕾切爾·卡遜離世已經50年了,在她的歷史性著作《寂靜的春天》新版中譯本即將面世的時刻,我最想說的話卻是,蕾切爾·卡遜並沒有遠去,半個世紀以來,她壹直與我們在壹起,她也將永遠和人類在壹起為保護環境和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而奮鬥。
《寂靜的春天》是在1962年出版發行的,蕾切爾·卡遜是在經過細致的觀察、周密的調查和嚴肅的思考後寫出的這本書。這是有史以來第壹本提醒地球人關註身邊發生的觸目驚心的有關人類命運的大事的書。她用充滿文學色彩的書名引出了十分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工業革命以來出現了很多環境問題,已經危及人的健康與生命。她描述了農夫繁忙耕作、雞鴨四處奔跑和鳥鳴聲浪不停的歡騰跳躍的農村的春天,在使用化學農藥後變了,被壹片奇怪的寂靜籠罩著。這是因為,雞鴨牛羊和成人兒童,都得了壹種神秘莫測的疾病,甚至被奪去了生命。她大聲疾呼:
我們長期以來行駛的道路,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壹條可以高速前進的平坦、舒適的超級公路,但實際上,這條路的終點卻潛伏著災難,而另外的道路則為我們提供了保護地球的最後唯壹的機會。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蕾切爾·卡遜是壹位對地球和地球上壹切生物充滿感情的偉大的科學家,更是第壹個提出改變發展模式必要性的偉大的思想家,正是她的著作《寂靜的春天》催生了可持續發展戰略的誕生,她是壹位值得我們敬仰和追隨的先行者、領路人。
《寂靜的春天》問世以後,受到了以美國化工界的科學家、工程師、企業家為中心的社會力量的謾罵和抨擊,身患癌癥的蕾切爾·卡遜沒有時間和精力與他們論爭,18個月後就辭世而去,但她和《寂靜的春天》的影響卻沒有從地球上消失,相反卻是“越燒越旺”,不僅在美國引起了總統肯尼迪的重視,引發了對於化學農藥造成的健康危害的調查研究和催生了政府有關規定,而且她和她的書的影響還擴大到了全世界。另外兩本書和兩次聯合國大會正是蕾切爾·卡遜和《寂靜的春天》對世界巨大影響的最好見證。
第壹本書是1972年出版的《增長的極限》,這是由於受到《寂靜的春天》的召喚而於1968年成立的“羅馬俱樂部”的研究報告。“羅馬俱樂部”會集了10個國家的30位科學家、教育家、經濟學家和實業家,他們在壹起關註、探討與研究人類面臨的***同問題,在他們的研究報告《增長的極限》中,他們提出:地球的支撐力將會由於人口增長、糧食短缺、資源消耗和環境汙染等因素在某個時期達到極限,使經濟發生不可控制的衰退;為了避免超越地球資源極限而導致的世界崩潰,最好的方法是限制增長。可想而知,這本書的出版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尖銳的論爭,它對人類前途的憂慮促使人們密切關註人口、資源和環境問題,但它反對增長的觀點受到了尖銳的批評和責難。
羅馬俱樂部的研究工作和研究報告還影響到了聯合國,1972年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的“聯合國人類與環境大會”就是佐證。這是劃時代的、第壹次以環境作為主題的聯合國大會。大會向全球發出呼籲:
已經到了這樣的歷史時刻,在決定世界各地的行動時,必須更加審慎地考慮它們對環境產生的後果。
大會通過的宣言還指出:
人類必須運用知識與自然取得協調,為當代和子孫改善環境,這與和平和發展的目標完全壹致;每個公民、機關、團體和企業都對改善環境負有責任,各國中央和地方政府負有特別重大的責任;對於區域性和全球性的環境問題,應由各國合作解決,並由國際組織采取行動。
這次大會對全球的環境保護運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它還做出了壹個重要的決定,成立世界資源與環境委員會,委員會於1983年3月成立,它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制定長期的環境對策,研究有效解決環境問題的途徑。
世界資源與環境委員會經過4年的艱苦努力,於1987年發表了研究報告《我們***同的未來》,其主要觀點是:環境危機、能源危機和發展危機不能分割,地球的資源和能源遠不能滿足人類發展的需要,必須為當代人和下代人的利益改變發展模式。它指出:
我們需要有壹條新的發展道路,這條道路不是僅能在若幹年內、在若幹地方支持人類進步的道路,而是壹直到遙遠的未來都能支持全球人類進步的道路。
報告將這條道路定名為“可持續發展”。應該說,這是人類對環境與發展認識的重大飛躍,對世界發展產生的重大作用怎麽評估都不過分。這就是我要介紹給大家的第二本書。在這本書的感召下,聯合國又於1992年在巴西裏約熱內盧召開了第二次以環境為主題的首腦會議,這次大會的名稱改為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把環境問題的解決與發展模式的改變緊緊地聯系在壹起。大會有183個國家、102位國家元首、70個國際組織參加,壹致同意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大會為可持續發展下的定義是:既符合當代人類的需求,又不致損害後代人滿足其需求能力的發展。與傳統的發展戰略相比,可持續發展戰略的特點是:從單純以經濟增長為目標轉向經濟、社會、資源和環境的綜合發展,從註重眼前利益和局部利益的發展轉向註重長遠利益和整體利益的發展,從資源推動型的發展轉向知識推動型的發展,從對自然掠奪的發展轉向與自然和諧的發展。可以說,這次聯合國大會標誌著人類決心從工業文明時代進入生態文明時代,是人類文明的大轉折、大進步。
上述影響了人類道路選擇和發展前景的兩本書和兩次大會,都源自蕾切爾·卡遜。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美國前副總統艾爾·戈爾說:
《寂靜的春天》猶如曠野中的壹聲吶喊,用它深切的感受、全面的研究和雄辯的論點改變了歷史的進程。如果沒有這本書,環境運動也許會被延誤很長時間,或者現在還沒有開始。
蕾切爾·卡遜曾提出:戰後的科學文化就是提倡人類驕傲自大地統治整個自然,這就是問題的哲學根源。
蕾切爾·卡遜堅持認為,人類不應該控制自然,它僅僅是自然的壹部分:壹個部分的存在必須依靠壹個健康的整體。這些話告訴我們,蕾切爾·卡遜正是生態文明的創始人。
在紀念蕾切爾·卡遜離世50年,重溫她充滿感情、勇氣和智慧的驚世之作《寂靜的春天》的今天,我們還必須做深刻的反思,還必須向蕾切爾·卡遜做真誠的匯報,告訴她地球、生物和人類現在的狀況。但寫到此我心中忐忑不安,我首先想告訴她的竟是2002年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辦的聯合國可持續發展高峰會議所發出的吶喊。這原本是壹次總結1992年以來世界各國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取得成績的大會,可在大會的政治宣言中卻明確地寫道:“1992年裏約會議所確定的目標沒有實現。”宣言描寫了世界和人類面臨的嚴重環境問題和政治社會問題,並概括為:“地球仍然傷痕累累,世界仍然沖突不斷。”宣言中提到的嚴重水汙染、大氣汙染、全球氣候變化、地區沖突、恐怖主義、貧困差異……多種問題,都不符合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宗旨,都是對人類的傷害和威脅。記得當時讀到這些文字,我萬般失望,但又被完全說服了,因為它們正是我們面臨的現實,甚至到今天,2014年,這些狀況也還沒有改變。我們也應該向蕾切爾·卡遜表示我們的決心,我們壹定要為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實施,為使世界人民能在和平、美好的環境中健康、幸福地生活繼續奮鬥,壹代又壹代堅持不懈地奮鬥。敬愛的蕾切爾·卡遜,妳永遠和我們在壹起,妳對地球和人類的深情永遠感染著我們,妳為保護地球和生物、人類所做的巨大貢獻永遠鼓舞著我們,我們相信,有妳這樣的先行者和領路人,地球環境能夠得到保護,人類能夠永遠生存並不斷發展。
本書還納入了蕾切爾·卡遜在不同場合下發表的壹些話、世人對《寂靜的春天》的評述摘錄、美國總統科學顧問委員會關於《農藥的使用》的報告、美國前總統肯尼迪答記者問等資料,都將幫助我們了解蕾切爾·卡遜的為人、思想和巨大貢獻。在此,我願代表讀者向為出版這本書中文版的譯者、編輯和出版社的辛勤勞動表示謝意和敬意。
地球上生命的歷史壹直是生物及其周圍環境相互作用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地球上植物和動物的自然形態和習性都是由環境造成的。就地球時間的整個階段而言,生命改造環境的反作用實際上壹直是比較微小的。僅僅在出現了生命新種——人類——之後,生命才具有了改造其周圍大自然的異常能力。
在過去的四分之壹世紀裏,這種力量不僅在數量上增長到產生騷擾的程度,而且發生了質的變化。在人對環境的所有襲擊中,最令人震驚的是空氣、土地、河流和海洋受到了危險、甚至致命物質的汙染。這種汙染在很大程度上是難以恢復的,它不僅進入了生命賴以生存的世界,而且也進入了生物組織內部。這壹邪惡的環鏈在很大程度上是無法逆轉的。在當前這種環境的普遍汙染中,在改變大自然及其生命本性的過程中,化學藥品起著有害的作用,它們至少可以與放射性危害相提並論。在核爆炸中所釋放出的鍶90,會隨著雨水和飄塵爭先恐後地落到地面,停留在土壤裏,然後進入生長的野草、谷物或小麥裏,並不斷進入人的骨頭裏,壹直保留在那兒,直到完全衰亡。同樣地,撒向農田、森林和菜園裏的化學藥品也長期地存於土壤裏,然後進入生物的組織中,並在壹個引起中毒和死亡的環鏈中不斷傳遞遷移。有時它們隨著地下水流神秘地轉移,等到再度顯現出來時,它們會在空氣和陽光的作用下結合成為新的形式,這種新物質可以殺傷植物和家畜,使那些曾經長期飲用井水的人受到不知不覺的傷害。正如艾伯特·施韋策所說:“人們恰恰很難辨認自己創造出來的魔鬼。”現在居住於地球上的生命從無到有,已過去了千百萬年。在這個時間裏,不斷發展、進化和演變著的生命,與其周圍環境達到了壹個協調和平衡的狀態。在嚴格塑造並支配生命的環境中,包含著對生命有害和有益的元素。
壹些巖石放射出危險的射線,甚至在所有生命從中獲取能量的太陽光中也包含著具有傷害力的短波射線。生命要調整它原有的平衡所需要的時間,不是以年計而是以千年計。時間是根本的因素,但是現今的世界變化之快已來不及調整。
新情況產生的速度和變化之快,已反映出人們激烈而輕率的步伐勝過了大自然的從容步態。放射作用遠在地球上還沒有任何生命以前,就已經存在於巖石的基本輻射、宇宙射線爆炸和太陽紫外線中了;現在的放射作用是人們幹預原子時的人工創造。生命在本身調整中所遭遇的化學物質,再也遠遠不僅是從巖石裏沖刷出來和由江河帶到大海去的鈣、矽、銅以及其他的無機物了,它們是人們發達的頭腦在實驗室裏所創造的人工合成物,而這些東西在自然界是沒有對應物的。
就大自然的範圍來看,去適應這些化學物質是需要漫長時間的;它不僅需要—個人壹生的時間,而且需要許多代。即使借助於某些奇跡使這種適應成為可能也是無濟於事的,因為新的化學物質像涓涓溪流般不斷地從我們的實驗室裏湧出;單是在美國,每壹年幾乎有五百種化學合成物付諸應用。這些數字令人震驚,而且其未來含義也難以預測。可想而知,人和動物的身體每年都要千方百計地去適應五百種這樣的化學物質,而這些化學物質完全都是生物未曾經驗過的。
這些化學物質中,有許多曾應用於人對自然的鬥爭。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中期以來,二百多種基本的化學物品被創造出來,用於殺死昆蟲、野草、嚙齒動物和其他壹些用現代日常用語稱之為“害蟲”的生物。這些化學物品以幾千種不同的商品名稱銷售。
這些噴霧藥、粉劑和氣霧劑現在幾乎已普遍地被農場、園地、森林和住宅所采用,這些未加選擇的化學藥品具有殺死每壹種“好的”和“壞的”昆蟲的力量,它們使得鳥兒的歌唱和魚兒在河水裏的翻騰靜息下來,使樹葉披上壹層致命的薄膜,並長期滯留在土壤裏——造成這壹切的本來的目的可能僅僅是為了消除少數雜草和昆蟲。誰能相信在地球表面上施放有毒的煙幕彈,怎麽可能不給所有生命帶來危害呢?它們不應該叫做“殺蟲劑”,而應稱為“殺生劑”。
使用藥品的整個過程看來好像是壹個沒有盡頭的螺旋形的上升運動。自從滴滴涕可以被公眾應用以來,隨著更多的有毒物質的不斷發明,壹種不斷升級的過程就開始了。因為按照達爾文適者生存原理這壹偉大發現,昆蟲可以向高級進化,並獲得對某種殺蟲劑的抗藥性。之後,人們不得不再發明壹種致死的藥物,昆蟲再適應,於是再發明壹種新的更毒的藥。這種情況的發生同樣也是由於後面所描述的原因所致,害蟲常常進行“報復”,或者再度復活;經過噴撒藥粉後,數目反而比以前更多。因此,化學藥品之戰永遠也不會取勝,而所有的生命都在這場強大的交火中受害。
與人類被核戰爭所毀滅的可能性同時存在的,還有壹個中心問題,那就是人類整個環境已由難以置信的潛在有害物質所汙染,這些有害物質積蓄在植物和動物的組織裏,甚至已進入生殖細胞,以致於破壞或者改變了決定未來形態的遺傳物質。
壹些自稱為我們人類未來的設計師,曾興奮地預期總有壹天能隨心所欲地設計改變人類細胞的原生質,但是現在我們由於疏忽就可以輕易做到這壹點,因為許多化學物質,如放射線,壹樣可以導致基因的變化。諸如選擇殺蟲藥這樣壹些表面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能決定人們的未來,想想這壹點,真是對人類極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