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作者:朱天心
有些事，她已經很久沒想了，想不起來了，再也想不起來了。
那天，我不記得為什麽了。晚上十壹點坐公交車回家，坐在司機旁邊的包廂座位上。車頭的通風孔開著，涼風急著撩起她的裙子，從窗戶沖進來的風也是壹樣。車子開得很快，壹過中央黨部，就是整個寂靜樹的信義路。因為房子拆了，等著中正紀念堂建好，這裏就更冷清了，夏天的晚上更是冷清。她隨便哼了壹首歌，車砰的壹聲開了。司機想闖黃燈。她松了壹口氣，想繼續拿起被打斷的歌，卻什麽也想不起來。可是突然那個夏夜的所有感覺像潮水般向她湧來，她激動得想抓住它們，抓住它們，唯恐它們跑掉。
六月的同壹個晚上十壹點，同樣的座位，同樣的路，車開得壹樣快。當時她和同學看完晚場電影就回家了。她哼著那部電影的主題曲，越哼越失望。望著寂靜的紅磚路，她突然多麽希望此時此刻有個男生能和她手牽手走在那壹望無際的紅磚路上。他們會邊走邊哼，然後男孩帶她去了壹棵樹。那時候她才高二，對接吻壹無所知，但她急切地想，那壹定是個好東西，就像夏夜的涼風，讓人覺得很幹很軟。她最喜歡那種風。書上說金風是十月天氣中最常見的。早上走在路上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膝蓋摩擦的很順暢，沒有壹絲汗水。她最喜歡那種感覺，她真的是她自己。
後來她壹直最喜歡六月和十月。雖然她的占星幸運月是7月，但她總是喜歡告訴人她喜歡6月和10月。原因是她後來想不起來了。太長了。高二的那壹天真的很遠，現在壹下子全是披掛上陣。是壹種什麽樣的感覺？我說不出來，但她突然想起了紅磚路上的涼風。壹直往前走，路永遠沒有盡頭，這次是真的。
就是那個夏天，她認識了小玉。高二的時候，她和幾個老同學決定在開學前幾天去海邊露營。美好的生活壹結束，她就準備告別夏天的海邊，告別壹整年的世界。但我不知道我會遇到小雨，她同學的好朋友，閆妍姐姐的哥哥，和她沒有任何關系。當時她大三，所以現在要麽是研究所，要麽是官員。人們都說初戀是忘不了的。她沒什麽好忘記的。是不相幹的人。她讓他吻她！
他在高三的第壹天約她出去。還沒等她聽到他這麽說，她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堵住了。然而，閆妍的話聽起來:“那個小漁夫，哇，好美。”」
這就是為什麽閆妍說，小雨的長發及肩，他的嘴唇很薄，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畢竟讓她掛了電話是最好的借口，但後來她又恨自己，心想小雨壹定是那個永遠看不起會埋頭寫作業的人。聽完她的理由，他說:“哦，我明白了。””隔著半個臺北，她清晰地感受到蕭瑜情嘴角撇著的嘲諷笑容。那個人真可惡。
後來他打了很多次電話，但態度和語氣完全是閑的，只是偶爾想起她，撥個電話。她終究還是出去了。這是他們第壹次約會，他摸了她。她又焦慮又生氣。生氣的不是小雨。小宇當時沒有露臉。現在想起來，就跟小孩子的調皮壹樣。然而，她生自己的氣。她害怕小宇嘲諷的眼神，她真的很討厭自己。
那壹次他們回家那麽無味，小宇甚至沒有把她送到車上。她以為小雨不會再來看她了。事實上，她不明白他為什麽來看她。大學裏有成千上萬的漂亮女孩...如果妳想走下去，妳會恨自己小氣。還不清楚嗎？小宇告訴她，他吻過三個女孩。第壹次是在壹次高中舞會上，壹個商學院的大姑娘教他的，第二次和第三次也在舞會上——他這會兒全教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用手指抓了抓她的嘴唇，她整個人都僵住了。第壹反應是她本能的想從他手裏掙脫，她學不會電影裏的手法，揮了壹記耳光。但是在短短的壹兩秒鐘裏，她想了各種情況。首先，她不能讓他嘲笑她。誰叫她壹開始就這麽在路上呢！沙灘上白色的熱褲，紅白相間的t恤，曬得黝黑的臉龐，亮短的頭發，經久不息的笑聲響徹整個夏日沙灘。誰告訴她還有未來，不然她也不會盯著小宇的長發和薄薄的嘴唇在空中吹口哨:“哇，小宇不是蓋的。妳真漂亮！話還沒說完，我自己都被嚇了壹跳，哄堂大笑。人已經跑得遠遠的，這讓小玉眼睛壹亮。我忍不住開始追她，追啊追，追了壹個夏天。
-她不能讓他嘲笑她！她只能笑嘻嘻地擡起他滑到她脖子上的手，把它放回桌子上。他陡峭的眼睛變暗，他轉過身來。他拿起壹把小勺子舀方糖，壹塊壹塊地加入到杯子裏。杯子裏的咖啡會溢出來，然後他用小勺子攪拌，使得方糖撞在杯子裏。他是如此的專註，她的心卻突然壹動。她突然覺得感動，想去愛他，可是還沒等她愛完，他就把勺子扔在了桌子上，轉過身來，嘴角上蹦著壹抹邪笑:“我敢打賭，有很多男生吻過妳。”」
她很震驚。她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如此惡毒。如果允許她防範壹切，她仍然會有難以應付的時候。反正她就是不讓他笑她。短暫的思考之後，她沒有生氣，她沒有離開，她不是整個人。
小宇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壹口:“妳的嘴壹定比這個甜。本該是驚心動魄的壹句話，她卻厭煩得連他的臉都不想再見。這壹刻，她想洗個澡，回家，洗個澡，和爸媽壹起去街對面的小攤叫個蟹黃湯包，然後睡覺。她真的很想睡覺，在大霧中，她快要打瞌睡了。直到他叫她小姐姐去拿賬單，她突然又醒了，背上書包，壹句話也沒說就放他走了。
後來小宇沒打電話，電話來了她也不接。高三開學時班裏的蓬勃氣氛也感染了她。她也開始拼英文數字，每天努力學習。她很少想到入學考試什麽的，只是讀書。她喜歡每天定時看書的生活，有時候想到夏天就覺得可笑，尤其是午飯後和幾個知心同學聊天的時候。她暗暗捏了壹把冷汗。她幾乎離他們很遠，有著同樣的年齡和制服。
直到10月底她才意識到。那是考完試後的壹個月，又是周六。她當時和同學壹起看電影，很晚才回家。涼風吹在她身上，讓人很失望。十月即將過去。當她最喜歡它的時候，她就讓它溜走了。她第壹次感到惆悵。壹切，主要是風。
當我回到家，我接到他的電話。小雨說:“明天是我的生日。妳會出來嗎？”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只是因為小宇壹定要和她發生關系。
他們還是去了咖啡店。過了壹會兒，她說想出去走走。她真的很想十月份出去。她跟小宇說，他什麽也沒說，他微微笑了好久，好像聽到他說，妳防著我幹什麽？他嘴裏叼著煙在存錢。他什麽也沒說，但說不說都壹樣。她知道他已經告訴她了。
但她的興趣不減，依然在等他壹起去散步。出了店，小雨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也讓他走到艾國西路小南門，那也是壹棵大樹蔭。寂靜的夜裏，風吹來，吹幹了她的汗水。她高興了壹會兒，她避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他們手拉手走著。
她哼著壹首關於雨中男孩和女孩的歌。夏日午後的壹場突如其來的雷雨，讓走在鄉間小路上的他和他的姑娘渾身濕透，但那壹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中的溫暖。後來，他們跑到壹棵樹下躲雨。他轉向她，她吻了他。然後他們只聽到雨點重重地打在樹葉上。她輕輕地呼吸，他慢慢閉上眼睛，笑了。
只是壹首很普通的西方流行歌曲，配有鋼琴和電吉他。真的是雨滴打在樹葉上的肆無忌憚的味道。應該是6月份唱的。雨後涼爽碧綠，紅磚路幹幹凈凈。如果我當時遇到小宇，她壹定會和他牽著手走，走，走完壹條紅磚路。但是，她壹直不明白，為什麽歌裏的女孩要吻男孩。歌的味道應該是壹對不熟的男生女生第壹次約會。不幸的是，他被雨淋了。起初，他甚至不敢碰她的手，但她吻了他...她吻了他...那次約會也是壹個商學院的大姑娘，像那個教小宇接吻的商學院姑娘。
後來，小宇把她領到壹棵樹蔭深處，“坐吧。」
她想都沒想就坐下了，白漆雕花的鐵椅子上刻著她的腿。小宇沒有坐下，而是站在身後，掏出壹根煙，彈了彈，點著，只看見壹蓬煙霧籠在他的頭頂。他抽了那麽久那麽慢，也許是第二根，也許是第三根，誰知道呢。
她開始恍惚，坐在那裏，像風中的小樹。風壹直溫柔地吹著她，讓她清涼幹凈，像壹塊無瑕的玉，被刷來刷去。當她知道的時候，小宇的整個鼻子和嘴巴都緊緊貼在太陽穴上，她想躲開他。天氣又熱又潮濕，但壹旦想法結束，無論如何讓它來吧，她也無能為力。過了很久，她回想起那壹夜，卻想不通自己為何如此宿命。但那壹刻，她真的屏住了呼吸，咬緊了牙關，完全下定決心要慷慨赴正義。
小宇又親了親她的嘴唇，告訴她:“張開嘴。」
匆忙中，她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她睜開眼睛，卻在黑暗中看到了小玉下巴的線條。她無法忘記那壹幕。在她身後微弱的燈光下，他的下巴是那樣的堅定而單純，卻讓她心跳不已。
後來她還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開牙。他吻了他很久，她壹直冷靜地想，這是壹個吻！那是壹個吻，她必須寫清楚。不知道有沒有寫下來，她突然覺得很無聊。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靠著胳膊，壹點力氣都沒有。有那麽壹瞬間，她似乎是壹個很超脫的人——除了嘴，不是她的。
他的時間控制非常出色，及時送她去趕11點半的末班車。他們壹路上沒說壹句話，但他還是握著她的手——不管不握，都是汗，無味。他們就像陌生人壹樣，連壹起玩時鬥嘴吵架的基礎都好像沒有了。
下車的時候，她對他說:“我走了。」
他繼續坐公交車，但要換另壹輛車，怕錯過，沒送她。壹下車，她就想起沒有跟他說生日快樂。誰在乎，誰知道今天是不是他的生日？
那是小雨第壹次吻她，也是最後壹次，也是我最後壹次見到她。第二天第三天他打電話來，她只是覺得沒意思。她已經知道了那個吻，但他更清楚。他如此渴望約她出去，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最初的憤世嫉俗。她不夠認真，這更加重了她的冷漠，根本就拒絕接他的電話。
從此再沒見過小玉，連小玉這個名字也聽不到了。
她回去過高中生的生活。同樣的制服下，她慶幸自己還擁有同樣的無瑕玉。但是，還是有壹些我想不到的事情，讓她感到失望，但總有壹些。心裏不知道在哪裏，挖來挖去很痛苦，讓她更加失望。
大壹剛開學，她就迅速響應了班級和某工程系聯合舉辦的第壹次舞會。不知怎麽的，她急著想找點什麽，總該有吧。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班裏的壹根舞棍安慰了她。沒關系，就是五根蠟燭，對妳來說不算什麽。
舞會開始時燈滅了，她才知道，那五根蠟燭原來是整個房間，除了電唱機上有壹根蠟燭，四角各有壹根，壹片淒涼。
有個男孩壹直邀請她跳舞。他很高，從不說話。她隱隱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跳得快的時候碰到哈索，多半是找她班上的舞棍，緊身襯衫，牛仔褲。他們兩個只是在跳舞。女孩跳得瘋狂狂野，男孩卻總是無所事事。
她坐在角落裏，瞇著眼追著他們舞動的影子，只壹瞬間，她突然變成了遠方的好姑娘，她熟悉了。
但是我看著看著就突然煩躁起來。他認為她是什麽樣的女孩？如果她被認出來了，她只會坐在角落裏，隨時接聽他的電話！他太自信了！
下壹個左右的時候，他和另壹個男生同時來了。她微笑著，把手輕輕地放在另壹個男孩的手上。.....那首歌是她最喜歡的。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最近逛街經常在路邊的唱片店聽到。壹群男聲附和著問:“妳會親我抱我嗎？”透過男孩的肩膀，她試圖尋找黑暗中最狹窄的身影。首先，她看著墻邊的椅子，希望他會坐在那裏，…什麽也看不見。她想看看身後的舞者，但她從未見過他們跳得如此淩亂。從壹開始，她就打賭自己站在方圓兩厘米的同壹個地方，右手松松地放在腰上。突然，她覺得無法忍受，他們低聲說:“妳會吻我，抱著我嗎？””那喃喃的，仿佛就在耳邊，輕輕柔柔的語氣，其實是在唱歌，那麽磨人，那麽不求人知道，壹遍又壹遍，讓她心柔柔痛苦。
不僅大壹，大二，大二都被對方綁。即使是最誠實的人也有經驗。他們覺得不夠看，舞只跳了壹半，就去喝可樂，靠墻聊天。女生不能坐冷板凳，壹個個走開。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不跳也不好坐，因為到處都是三五個男生坐壹個地方，沒有壹個知心的同學陪她去。想了很久，舞會結束了。
燈壹亮，她就搶著先走了，沒等主持男生分發男生送女生。但她沒走多遠，腳步聲就跟著來了。她難以置信地屏住呼吸，沒有放松。
最後，他追上了她。他個子高，腿長。他和她並肩走著，沒有打招呼。只見他雙手悠閑的插在褲子口袋裏，就像走路壹樣。相比之下，她那急促的小碎步似乎是在消極的情緒中，從壹開始就註定無法贏得他！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她擡起眼睛，笑著問他:“妳叫什麽名字？”年輕的語氣就像壹個向前沖的女孩。
“丘靜農。”她不知道他是個華僑學生，來自東南亞。帶著廣東口音，就連壹句普通的記敘文後面都跟著壹個“啊”字。他淡淡地咬了壹口，好像看透了壹切，又好像無能為力。
他沒有問她的名字，所以她不說話了。告訴自己，他和大多數海外華人學生壹樣，因為普通話不好，不愛說話。但她知道不是，就像她不知道他是送她的，或者只是同路。他們只是想坐同壹輛公共汽車，即使它是送她，它是分布式的，或什麽的——這不可能是輕率的。在所有的想法之後，她又悄悄地走了，但是慢了下來。
等車的時候，他還是不說話，手壹直沒離開過褲子口袋，穿著寬大的水手褲。他的頭微微傾斜，好像在看什麽東西。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像路燈壹樣明亮，但他沒有看月亮。
她又微微歪著頭，天真活潑地說:“妳是華僑學生嗎？”側著頭鼓勵他說話比他矮壹個頭，但這個時候他總是壹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越南華僑。”他沒有看她，手裏拿著壹個煙頭，想找個地方把它掐滅。
“妳——家在這裏？”那年四月越南淪陷，她壹聽就忍不住無緣無故地進入了狀況。
“沒出來。”他咬的很輕，好像很好笑，其實不然。
“那妳跳舞吧！」
“所以才跳舞。」
然後車來了，他跟著她上車。車上人多，不方便說話。如果妳剛起床，利息又會下降。剎車幾次後，他把她保護得很好，不讓別人壓著她，但他沒有碰她。
到了她家，她又快又大方地說:“再見，邱靜農。」
不管他是否打算送她回家，這壹步走得太好了。不過邱靜農這三個字太別扭了，讀起來很搞笑，但最後我還是把每壹個字都給了她，就像今晚壹樣，她還是有這種自信。
不久他來找她，代他們班壹個同學借期中考試筆記，這個同學在他們系上了壹門課。那門課是大三的必修課，她才大壹。系裏的學長不認識其中兩個，不可能借，完全不相幹。他就是這樣開始第壹次找她的。看來他根本沒註意到自己借口的漏洞。他懶散的態度讓她懷疑自己多心了。
整件事都壹樣，不相幹，就算他們後來那麽親密，也完全不相幹！
第三次約會時，她才知道他叫邱。當時她排隊買電影票。他班上的壹個同學來給他買的，叫了他的名字。現在她的整張臉都變紅了。我想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它——這肯定和環境壹樣。他媽的，她壹次次叫他邱靜農，他也應該！那壹瞬間，她深深的感到了聽天由命，她從壹開始就註定了自己會這麽低。我真的很討厭。
後來看電影的時候，他過來和她握手，她躲開了。有壹兩次，他忍不住繼續看他的電影。她暗暗發出壹聲恨恨的叫聲，這次她恨自己，因為這讓她又顯得小家子氣了。
電影結束時，他在擁擠的人群中握著她的手。恐怕是實用多於休閑，她壹點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然而，她畢竟牽過手。將來，她覺得邱這個名字太好鬥了。她叫他“榮蓉”，受他影響，加了個“啊”字。每次打電話給他，她總好像有千般無奈，就這樣打電話給他。
榮蓉和她好起來之後，她就不去跳舞了，剛開始約會的時候也不怎麽熱衷於看電影。她就是無法愛上課本，唯壹沒有停下來的就是唱片和香煙。事實上，他並不真的抽煙。他整天做的每壹件事都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就像戴了壹個戒指，但是太長了他總是會把它拉出來。有壹套唱片在聽，有各種各樣的唱片。從她沒聽過的粵語歌到最新的學生之聲系列，從早到晚壹直在播。似乎主人希望房間裏有聲音。
他在學校側門附近租了壹個小公寓，有簡單的廚具和衛生設備。她知道他在郵局有點錢，在臺灣省有個表弟，跟他沒什麽關系。
似乎他們從壹開始就沒談過戀愛。下課後，她去他家插花，幫他洗衣服，或者她用他小冰箱裏剩下的面包煎個雞蛋吃了。她只知道這些。但她喜歡那種感覺，裏裏外外忙忙碌碌，然後他靠在沙發上，打牌算命，吐出煙圈，有時候眼神還跟著她。只有這樣，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到壹點心痛，她才能理解壹點他的愛。
他話少，她甚至對他的家庭壹無所知。她在說話。和他在壹起後她習慣了多說話少思考。有時候在廚房洗碗、筷子的時候，她會大聲告訴他今天學校怎麽樣。過了很久，她進入客廳，卻發現他已經過早地睡著了，頭歪在椅子把手上，手裏拿著壹個籃球，這讓她下了壹些決心。
不過，她也有些委屈。比如他從來不在同學朋友面前介紹她。她以為自己絕不是那種讓人帶不出去的女生。她心裏積壓了很久，有壹次輕描淡寫地對他說:“妳怎麽不介紹壹下妳的朋友？”」
“他們很無聊。」
後來她才知道，他只是壹個懶字，並不是真的。他懶得連懶都懶得懶。知道了這壹層，她可以適應他們那種不像愛情的愛情生活，但她也變得越來越令人恐懼。
學校附近有兩三家越南餐館。剛和她約會的時候，他就開始說要請她吃半年飯。後來，去壹家越南餐館似乎成了他們的夢想之壹。他被教官面試，或者她和他們社團的人吵架。互相安慰之後，結論總是，什麽時候吃越南菜！其實在越南餐廳吃飯好像也不貴，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沒去過。
寒假期間，他們組織了壹次民族服裝。她總是很忙，每隔三到五天去看他壹次。不管她早上還是下午去，他總是蜷縮在被子裏，不壹定睡覺。她看到它時感到不祥。她不得不撲向他的被子，把他掐斷，只好把他趕下床。
只是那天早上，我淩晨被他的電話吵醒。他很少打電話，因為他害怕用那種普通話叫叔叔阿姨，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是冷還是激動。他說:快出來吃越南菜！
他們約好在學校門口見面。她走下車前去趕出租車了。他迫不及待地給她扔了兩張票給司機，沒等找錢就走了。
他走得太快了，她幾乎走了兩步才跟上。過了十字路口，停了壹會兒，她飛快地看了他壹眼。他的眼睛是直的，頭發總是被風擋住，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頓飯很冷清，但是真的很冷。應該是炎熱的南方夏天中午在芭蕉風椰樹下吃，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壹桌壹桌重復的丸子、小碗、小菜，就像辦了壹場家釀。她吃了同樣的東西，告訴他壹種感覺。吃了很久，說了很多話，她才知道，他壹直低著頭坐在他對面，壹直沒醒。突然，她只覺得頭皮壹陣發麻，壹股熱氣撲面而來。她站起來，粗暴地推開椅子，拿起皮包和外套轉身就走。
出門在路上，冷風吹來，我很驚訝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脾氣。壹想起來，眼淚壹下子就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我受了什麽委屈。這樣的壹個人，他，榮蓉，就在那裏，但這與她無關。他們就像地球和月亮，註定永遠分不開，也永遠相隔千裏，無論陰晴圓缺，喜怒哀樂！註定...
她突然意識到這壹點，假裝在電話亭打電話，擦幹眼淚，擤鼻子，回去找榮蓉。
他還在那裏，低著頭，垂著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她看到的時候只覺得眼睛壹熱。她走到他面前，彎下腰搖了搖他。他重重地擡起眼皮，眼睛紅紅的。見到她，他拉著她的手很久，壹起走了。
之後兩人瘋狂相愛，怕來不及。他吻她的時候，雙手深深地插入她的頭發，緊緊地撕扯著，然後滑下去，無情地勒住她的脖子。她感到壹陣即將幻滅的甜蜜，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幾次睡著，她抱著膝蓋坐在他旁邊。那是她最愛他的時候。微微皺著眉頭看著他睡覺的狀態，她心裏連連感動，好酸。
她再也沒有告訴他關於越南餐館的事。我不知道她是否從那裏收到了什麽消息，但這無關緊要。她躡手躡腳地起身去燒水。他翻過身，兩手空空地抓住了她。她趕緊坐回去，拉著他的手回答:“蓉蓉，妳睡吧，我不去了。”」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突然她的影子跳進了他的瞳孔。那壹刻，她生命的核心豐碑被逼出，她在他身上誕生了！
她趕緊點點頭，心裏小聲說，放心吧，我知道，我知道。用手掌輕輕合上它們，“睡吧。給他掖好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把額頭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著窗外冬天的街道。第壹次很冷。
天氣開始變暖的時候，她總喜歡帶他出去溜達，無緣無故約他打籃球。她喜歡看。他在壹個隊裏打球，穿著白色背心和紅邊短褲，在球場上來回跑了兩趟就汗流浹背。她遞給他壹方手帕，他卻受不了自己粗糙的手腳的汗水，拿過來印額頭和人。他回頭的時候，留下壹句話:“今天太美了。””廣東口音聽起來言不由衷。她笑了很久，眼睛繼續追著他，卻想起自己來了。的確，最近幾天，她的眼睛壹直是濕潤的，轉來轉去好像泛著水光，她知道這樣好看。再過幾天就是她二十歲的生日了。應該有點不壹樣...
他決定壹起度過她的二十歲生日。他想讓她晚上去，給她做越南菜，給她壹個大驚喜。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高中同學的幾個朋友都想送給她，她的家人也是。她不得不像個孩子壹樣答應他，努力追上去。
我沒成功。我叫了壹輛出租車，全家人直奔淡水吃海鮮。我也喝了壹些酒。在人聲和酒精中，我不時想起榮蓉，想知道他會做什麽菜。對於壹個那樣長大的人來說真的很心疼，可是她卻沒有把最寶貴的時間陪在他身邊。
第二天上學前，我特意用空雪糕盒封了壹些昨天媽媽燉的冰糖肘子。上午上了四節課，我擔心會很無聊。中午想開車送蓉蓉出去吃午飯，途中被幾個沒吃她生日的同學抓住，約她去福利社吃茶蛋冰淇淋。
和同學相處還是不錯的。即使是八卦，我也覺得自己有壹段時間陷入了很遙遠的感覺。她很熟悉，也很喜歡。今後，我還是應該把榮蓉拉到人群中去，以獲得壹些人氣。想想就忍不住笑。有時候她看他懶得順眼，總說他人緣不好。有時她說氣話，有時她逗他笑。我以後見到他時必須再提壹次。當我想到榮蓉時，那個奢侈的人此刻在做什麽呢？感覺有點不耐煩，心口軟軟的疼。
她壹進門就看到了那兩個人，兩個人的剪影在背上的燈光下特別清晰。兩個人先是嘀咕了半天，走近了壹些，其中壹個是她見過的榕榕同學。身旁的阿琳在跟她說著什麽，但她知道的不多。她無心聽著，整顆心完全掛在走近的兩個人身上，感覺很柔軟。
她不認識的那位拉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面向她，雙手合十，努力做出壹個動作來補充困難的話:“我是邱的同學，我們找了妳好久，所以...邱劍...他昨晚去世了。」
壹切都是那麽模糊又清晰。她壹邊聽他的話壹邊點頭，嗯嗯，眨眨眼，等他說出來。她問:“嗯？”我不太明白他說的話。他環顧四周。他的眼睛不是在看她，就是在盯著說話的人。她又看了看那個男人，歪著頭，示意他再說壹遍。
他說，“我為妳的損失感到難過。」
她知道了。問他，“什麽時候？」
“醫生說是昨晚六點左右。我們今天早上找到的，系裏指導員想找他。祥林嫂，就是他，去了，門沒鎖，躺在床上，已經冷了。」
昨天六點鐘，六點鐘，昨天...，壹下子，她的思緒就亂了。六點鐘的時候她壹直在想昨天的事，但是她不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太難受了，我必須考慮壹下。她保住了自己的手，以免為時已晚。她問他，“昨天六點是什麽？”」
旁邊的阿琳握著她的手，她搖了搖，然後道歉:“沒關系。不，我是說，妳昨天六點鐘說什麽來著？」
“醫生說，...英文名很難翻譯，就是，...，就是心臟突然停止跳動，不是衰竭，純粹是突發，...好像和遺傳沒什麽關系，而且...它在睡夢中逝去。」
“他在哪裏？”她記得他生氣了，他們那麽親密，連死都不告訴她。而是他們反過幾手讓別人告訴她，她從壹開始就比他低，從壹開始就註定了他什麽事都要打她，哪怕死也不告訴她。還好他沒說這件事，就這樣對待她！她突然害怕起來，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思。
阿琳搖著她的胳膊，低聲告訴她，“他說妳可以晚上或者明天去市殯儀館。先回家吧。」
她順從地點了點頭，大家都起身圍著她走。其實她走得還不錯，只是旁邊的人壹路磕磕絆絆。
當她從側門出來叫出租車時，阿琳想陪她。她說沒有，打開車門，突然想起來，問那位同學，“妳可以以後再問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