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
把相聲和幽默聯系起來應該是很自然的。相聲大多充滿喜劇性，幽默是喜劇的壹種特定形式。然而，至少有兩種觀點阻礙了相聲與幽默之間的自然聯系。壹種觀點認為相聲不應該表現幽默。究其原因，相聲作為壹種喜劇表演藝術，其目的和效果的實現，離不開壹瞬間響亮、火熱、熱烈的笑聲回應。如果人們的笑聲來得晚而熱烈，相聲的整個意義要麽被削弱，要麽被瓦解。雖然幽默可以表達壹些標新立異、意味深長的內容，但正因為其含義深刻，觀者在接受它時必須花些時間去理解它，這就耽誤了笑聲的立即爆發，導致了“晚膳”。同時，也因為它的深意，欣賞者壹旦理解，更多的時候會在內心深處細細咀嚼，自得其樂，而外露的則是難得的溫暖。這種觀點顯然是對相聲喜劇性、幽默性內涵的狹隘理解造成的。既然相聲是壹門高度喜劇性的藝術，那麽不表現喜劇的所有具體形式，包括幽默，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合理的。相聲藝術的傳統和實踐證明，喜劇有許多具體的形式，相聲可以而且應該以其固有的藝術方式表現出來。此外，與喜劇和諷刺等形式相比，幽默有其特殊的性質和相應的範圍，但這並沒有改變幽默本身的喜劇性規定。幽默的特性只要求觀者以符合其要求的方式去欣賞，但欣賞的結果仍然是壹種喜劇效果——大笑，其目的也只有通過大笑才能達到。相聲在它過去的歷史中，可能會表現出更多的滑稽和諷刺的內容，但這只是說明在壹定的歷史時空裏，在藝術和欣賞者的關系中，滑稽和諷刺在相聲藝術中是可以產生特殊效果的，但是，壹旦這些限制和條件被改變，坦率地說，當幽默在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人們比幽默和諷刺更能享受喜劇時，相聲就不可能把幽默排除在它的表現範圍之外。事實上，馬的相聲為我們提供了壹個極好的佐證。他的相聲表現了大量幽默的生活事件、幽默的人物、幽默的思想和幽默的趣味，在壹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形成了他獨特的奇詭、奇思妙想、喜劇中的幽默、鬧劇中的冷峻的藝術特色。他的相聲告訴我們，相聲不僅可以表現幽默，還有廣闊的天地。
另壹種影響相聲與幽默天然關系的觀點認為，幽默是喜劇的最高形式，相聲要想提高價值就必須接近幽默。眾所周知，喜劇可以分為不同的形式，如喜劇、諷刺、幽默和現代喜劇形式來定義。由於歷史的積累，經驗的積累，現實生活的磨礪，今天的人可能更喜歡幽默。幽默藝術和幽默理論的出現，以及幽默心境和幽默人格的確立，都是幽默越來越被人們重視的表現。因為強調，容易導致對幽默的特別偏好，也因為偏好，得出幽默是喜劇的最高形式。在我看來，所有不同的藝術形式和美學範疇，包括具體的喜劇形式，都不應該這樣分類。根本原因在於藝術與審美、物質與其他意識領域的壹個根本區別，即前者強調個性，後者強調性。否則就無法解釋為什麽今天的藝術不壹定高於古代藝術，雖然喜劇、諷刺、幽默或其他現代喜劇形式之間存在歷史與邏輯的進化關系，但這種進化關系只是說明喜劇的內容在不斷豐富和拓展。滑稽、諷刺和幽默都有其獨特的內容和價值，正是憑借其特殊的內容和價值，才顯示出喜劇的豐富性和深刻意義。就喜劇而言，雖然屬於喜劇的初級形態，但也是喜劇的高級形態。高級喜劇都是搞笑的。因此，與其他喜劇形式相比，幽默只是在審美主客體方面有壹些不同、差異或個性，並不先驗地優於其他形式。如果幽默優於其他形式的喜劇，那只是好的幽默，否則，幽默仍然可以淪為油腔滑調或自命不凡的有趣遊戲和炫耀。馬的相聲就屬於這種好幽默。他的幽默不僅使相聲獲得了新鮮誘人的內容和風格，也使幽默這壹舶來的喜劇形式恢復了與中國固有的幽默傳統的內在聯系，獲得了廣泛的群眾性和普及性。馬通過多年的藝術實踐，成功地將相聲與幽默聯系起來。他相聲裏的幽默是可貴的，是善良的。
二
幽默不同於滑稽。搞笑來源於那些完全沒有理性或者單純醜陋，被人的真實力量所控制的對象。當這種對象與那些合理美的事物發生沖突，想躍入合理美的事物時，只能產生壹個失敗的、滑稽的結局，還會使人表現出開玩笑、取笑它的喜悅心情。幽默和諷刺也是不同的。雖然諷刺也來自於已經完全失去理性或醜陋的對象，但這個對象在壹定的時空裏往往具有某種真實的力量。諷刺就是揭露諷刺的對象在與合理美好的事物的沖突中本該失敗的真相。人們揭露它，嘲笑它，攻擊它，與其說是為了顯示它的不合理，不如說是為了試圖動搖和消滅它的力量，進而表達人們的絕對優越感和正義感。
幽默是對合理的美好事物和不合理的醜惡事物相互包容、相互轉化的沖突的審美把握。我們說馬的相聲充滿了幽默，我們在對立因素的相互包容和轉化中尋找他的相聲內容。在我們的生活中，在每個人的壹言壹行中，並不是每壹件事、每壹句話都是完美的，在那些錯誤的、醜陋的事情中，也可能存在著正確的、美好的東西。壹般來說，壹切合理的事情都有不合理的因素，不合理的事情也有合理的因素，於是幽默就出現了。如果能在很不合理的事情中看到合理，在很合理的事情中找出荒謬，幽默就會很強。這種情況在馬的相聲中很常見。壹個空想家走在街上，希望找到錢。這種希望是如此強烈，以至於看到地上有壹張紙，就要走過去用腳去踢。人家問為什麽，他說:“可能不是(錢)，不讓我看。”這太荒謬了。當別人指責他不道德，不理智的時候，他說:“那是因為他沒有等著花錢。”白天做夢夢到錢是荒唐的，但是對錢沒有耐心，幻想著從街上得到意外的收獲難道不合理嗎？壹個渾身發癢的男人很痛苦。他看到江湖醫生賣祖傳秘方治療瘙癢。如果這個人得了寶，就買回家，把這個秘方的包裝壹層壹層的剝開，但是看到紙裏面有壹個袋子，袋子裏面有紙，就覺得很神秘。幾經周折，終於看到了壹個紙團。打開壹看，沒有我家的秘方，只有兩個字:刮。該死，這只是個騙局。想壹想，不撓癢會好壹點。(抓撓)這就是馬的幽默。他把握住了事物的理性與非理性之間的聯系，在它們的相互包容中，構成了喜劇性的矛盾。
正是由於幽默中對立因素的相互包容，在它們形成喜劇性的矛盾後，矛盾雙方不僅保持對立，而且相互轉化。所以在幽默中，經常被肯定的東西在另壹種意義上被否定，被否定的東西可能在另壹種意義上被肯定。孔子是古代哲學家，受到歷代正統階層的推崇。但在民間，人們對孔子的嘲諷壹直多於尊敬。馬繼承了這壹民間傳統，又有自己特殊的態度。在他的相聲裏，孔子是聖人，但聖人餓了，他也出軌。別人問他，他理直氣壯，怪別人誣陷好人。馬李三以壹種民間習慣，通過孔子偷吃元宵的行為，剝去了聖人耀眼的外衣，暴露了自己的醜態，無情地否定了孔子的無為。但作為壹個聖人，他學了很多，卻陷入了沒錢沒飯吃的狀態。難道不能喚起我們對聖人的同情嗎？從同情到以聖人自身的機智贏得壹頓豐盛的飯菜，不損失個人名譽，還能引起我們的贊賞。馬善於從復雜的現象中深刻而準確地認識事物的合理性和不合理性，並將這種深刻的合理性隨時隨地以簡潔而有趣的方式表現出來。這種能力的獲得不是來自哲學課本的啟蒙和訓練，而是來自多年生活在下層社會的磨煉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