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冬天,因為我從小怕冷,但是冬天可以讓人平靜下來,慢慢反思過去。
小時候冬天總是下大雪,呼嘯的北風呼嘯著掠過屋頂和樹梢。村子周圍的池塘結了厚厚的冰,家裏的水箱也結了壹層薄冰。
當年初霜後出生的小女孩,應該已經像菊花壹樣耐寒了。其實他體弱多病,天冷的時候手腳冰涼,無處可躲。每當冬天來臨,我早早地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褲、棉鞋,像壹頭肥肥的笨豬。
爺爺奶奶是農民家庭,窮得買不起煤。在我的記憶中,家裏沒有正房,只有兩個小西房。有壹個做飯的房間,鍋連著炕,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因為做飯和柴火的余溫,晚上睡在炕下的床墊是暖的。
我們姐妹和父母住的另壹個小西房的炕就沒那麽暖和了。晚上睡覺前,在炕洞上燒幾把柴火,以免躺下來,床涼了。當我很小的時候,我的腳總是很冷。我媽不會紡織縫紉,我就讓我爸用手給我暖腳。那時候父親年輕活潑。他用棉花把我的腳包起來,偷偷跑出去和村民們壹起唱樣板戲。
有時候我和媽媽住在外婆家。我奶奶喜歡她那件大排扣的棉襖把我抱在懷裏,冰涼的腳裹在她那條大棉褲上,那是我小時候感受到的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外婆家也有壹個土炕,連著壹個大火爐。竈臺前有壹幅竈神畫像。每年臘月二十三請下來換上新的。炕四周的墻壁被煙火熏黑了,我用指甲在上面畫的鳥和大魚在上面留了很多年。
上小學的時候,生活略有起色,開始買煤取暖。那時候交通還很不發達。我父親和叔叔們去遠處有煤的地方買煤。他們說這叫“推炭”。大家推著壹輛橡膠手推車,從高青壹路南下,經過張店桓臺,壹直到淄川南定的煤礦。當妳去那裏的時候,它是空的。當妳回來推煤的時候,它會下沈。大概有七八十公裏遠。那天妳回不來了,但妳得在路上過夜。
至今大車推回來的煤不多,燒不了多長時間,所以黃金很貴,爐子只有極冷的時候才點著。我們最早用的土竈是磚砌的,煙道穿過炕的洞口,繞壹圈後從炕角上的煙囪出來。爐內燒的煤不是塊煤,而是那種煤粉,用泥土和水混合,用鏟子反復攪拌,搗成糊狀堆在爐旁,用鏟子鏟進爐內。我們高青話叫渣(三調)。點爐子也是個技術活。首先妳要放入軟木點火,再放入壹些硬木,然後糊在渣裏慢慢晾幹,才燒起來。如果照明不好,會散發出滿屋子的煙味,會讓人流淚。
晚上睡覺不需要火的時候,把竈臺口糊上,用火柱貼壹個小孔,讓火柱保持在最低限度,不用熄滅。早上起來用開水做飯的時候,把上面的小孔戳大壹點,把下面的煤灰刮幹凈,讓空氣流通,這樣火會燒得更旺。最可怕的是有壹股臭味,刺鼻的味道讓人感覺比房間裏的煙味還難聞。幸好當時房子的門窗沒有封好,不然很容易煤氣中毒。
冬天,竈炕是最溫暖、最舒適的地方。男人們圍著爐子喝茶聊天。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婦會湊在壹起坐在炕上做針線活,織毛衣,收鞋底,做鞋墊,纏毛線,搓麻線。雖然手裏很忙,但這是農村人壹年四季最清閑的時候。
我們小學的教室裏有壹個爐子,也是因為煤太稀少,很容易冷了才點著。我們穿著厚厚的棉襖、褲子和鞋子,但手腳都凍麻了。上廁所的時候手指凍僵了,解不開皮帶,只好跑去找老師幫忙。
在那些寒冷的冬天,我們的孩子整天凍得流鼻涕。很少有孩子有手帕,基本上都是鼻涕流下來用外套袖子擦。多好的棉襖啊!幾天後,袖子變得光滑而堅硬,就像盔甲壹樣。據說妳可以在上面劃壹根火柴。
我害怕寒冷。在那些冬天,凍僵手腳是常有的事。手背和腳掌腫得像饅頭,有時還會有風裂,甚至臉上有凍瘡。攝影師拍的貧困山區孩子的照片,真的和我們小時候壹樣。
每年腳後跟腳趾凍傷後,壹旦暖和起來,就會又癢又痛。我也找了很多偏方,比如用活麻雀的腦子,貼上燒過的蔥白皮,外用蒸過的山楂,還有紅辣椒、花椒泡洗。各種偏方都試過了,但來年還是會凍傷。
不用上學的冬天好多了。縣城裏也有賣煤的。夏天,我們趕著牲口排隊買壹車煤。這時候就不用燒炕的土竈了,也不用再燒煤粉和泥渣了。而是改成用鐵爐燒塊煤,比土爐更旺,煤灰更少,更幹凈。
當我離開村子去鎮上時,我沒想到鎮上這麽暖和。那年冬天,我穿著厚厚的棉襖,厚厚的呢子大衣,兩床厚厚的被子,兩個床墊,在人們眼裏簡直就是笑話。
城市的暖氣和空調真的很好。他們讓冬天的房間溫暖如春。沒有煙,沒有燒煤,只燒錢。給人壹種冬天越來越暖和的錯覺。
在這麽溫暖的冬天呆久了,再回到村裏過冬,就更不耐寒了。
人類的寒暑輪回,眨眼幾十年。我的人生有很多轉折點,都發生在冬天,冬天留下的很多回憶真的不是很美好。但壹切都結束了。
我總是喜歡在冬夜回首往事。這些年發生了什麽,走過的路,溫暖過我的人。然後告訴自己,這個世界雖然冷,但是值得妳去壹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