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能接受無辜患者因為醫生的不良醫療行為而死亡，張宇醫生決定以在社交平臺上撰文的形式，對目前腫瘤治療的亂象進行說明，並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呼籲國家對此予以關註和監督。(埃文財經暑期)
附《致我深愛的國家和眾多癌癥患者及其家屬——請和我壹起呼籲國家盡快設立醫療紅線，遏制癌癥治療中的不良醫療行為》全文:
我的名字叫張宇。我是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的壹名普通腫瘤科醫生，民盟成員。在過去的1年裏，我遇到了很多事情，讓我經歷了糾結和痛苦，也促使我思考，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現在我想我已經明白了，有很多話想說，所以寫了這篇文章。
幾乎每個中國人都有這種感覺。國家越來越強大，人民生活水平越來越好，不公平現象越來越少，制度越來越透明。我們都是受益者，我們為我們國家的發展和強大感到自豪。
但是我今天要講的是不好的壹面，講的是當前腫瘤治療中大量的不良醫療行為和壹些無良醫生，並分析原因，提出解決辦法。請大家想壹想，有多少患者在患腫瘤後，常常擔心缺錢缺人，談醫院色變，甚至拒絕去正規醫院治療。很多人形成了腫瘤治療不僅貴而且無效的印象。他們去醫院賺錢，最後很可能人沒了，錢也沒了。可惜這種印象並不完全是想象出來的。現實中，這樣的真實案例不斷發生，每壹個真實案例都很可能意味著家庭的破碎，甚至是返貧。
事實上，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腫瘤的治療不應該既要人力又要財力，而應該比目前更好更便宜。那麽為什麽還是有那麽多人去樓空，錢去樓空的悲劇呢？實事求是地說，很多都是負責治療腫瘤的醫生造成的。
在我看來，目前醫療最大的問題不是以藥養醫，而是缺乏監管，導致壹些醫生肆意妄為，由此產生的不良醫療行為損害了患者的利益，這是導致醫患糾紛增加的重要因素，也是老百姓認為看病難、看病貴的重要原因。壹些醫生惡行的後果由全體公民承擔，這是非常不公平的。
我不能接受因為醫生的不良醫療行為，導致無辜患者的死亡率上升甚至直接導致死亡。無論如何，這篇文章壹定要寫出來，公之於眾:說明目前腫瘤治療的亂象，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呼籲國家重視和監督。
第壹部分:當前腫瘤治療的混亂。
癌癥患者是壹個非常龐大的群體。2020年，我國新增癌癥患者457萬人，死亡300萬人。死亡率仍然很高，發病率仍在上升。為什麽死亡率這麽高？除了常見的診斷，是晚期。基於我自己的親眼所見，我有理由相信這是由於不規範甚至錯誤的診療造成的。相當比例的患者花費了不必要的昂貴費用，也有壹定比例的患者因為不規範甚至錯誤的診療而死亡。雖然這個比例在沒有具體統計的情況下很難統計，但很可能會超出我們的想象。可以說，中華大地充滿了血淚，而更值得我們深思的是，直到現在，很少有人發聲譴責這種違背醫生職業道德的行為。
我以我的職業生涯為擔保，保證以下陳述的真實性:
在過去的1年裏，我在幾十家醫院遇到了100多例腫瘤患者接受了不當甚至錯誤的治療，這顯然違背了腫瘤界公認的基本原則，有些是非常惡劣的行為，後面會舉例說明。這些不良的醫療行為無壹例外地導致患者費用的大幅增加，並給患者帶來傷害和痛苦，甚至有患者死亡。更何況不僅涉及到當地普通醫院，還涉及到幾家三甲醫院的腫瘤科醫生。甚至北京、上海、廣州、天津、重慶的壹些醫生在腫瘤治療上也存在明顯的不當行為。更有甚者，高度懷疑某些部門制定了統壹的策略，未能遵循最權威的癌癥治療指南(中國的CSCO指南、美國的NCCN指南或歐洲的ESMO指南)，而故意切換到其他針對癌癥患者的方案，並且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這種方案改變對患者是有害的，因為這將增加他們的經濟支出、副作用甚至死亡率。以至於我懷疑可能有多達1/5的患者改變了標準治療方案。當然，小錯誤更多。
坦白說，隨意改變標準治療方案可謂是腫瘤治療中危害最大的行為。很多抗腫瘤藥物本身很好，但是被壹些醫生甚至三甲醫院的醫生濫用。造成這種情況的基本原因有兩個:壹個是專業知識的缺乏，壹個是經濟利益。以下是臨床實例:
1.有醫生在胃癌、腸癌患者的術後輔助化療中，用洛鉑替代標準的奧沙利鉑，用雷替曲塞和過時的脫氧鳥苷替代標準的5-Fu藥物。有充分證據表明，這種行為會不同程度地導致復發轉移率的增加。
2.壹些醫生在化療的基礎上增加了貝伐單抗/西妥昔單抗，甚至在治療腸癌根治術後ⅲ期患者時，增加了未被批準用於腸癌治療的安羅替尼或阿帕替尼。有充分證據表明，此類患者只應接受標準的雙藥化療，隨意增加靶向治療會導致復發轉移率略有上升，死亡率增加。
3.壹些醫生故意誇大病情，對明顯不需要化療的患者采取輔助化療，如I期腸癌或IIA dMMR期腸癌、IA期胃癌患者。有證據表明，這只能給患者帶來傷害，甚至可能增加復發和轉移的風險。
4.在胃癌和腸癌術前化療中，有些醫生不選擇最有把握的治療方案，而是選擇療效差的方案甚至采用錯誤的方案，如腸癌患者的多西他賽化療和胃癌患者的培美曲塞化療。
5.有些醫生甚至直接放棄標準的治療方案，完全不告知和討論患者，想怎麽治療就怎麽治療。比如鼻咽癌由體外放療改為粒子治療，結直腸癌單發肝轉移由手術改為射頻消融或介入治療，而不是強行手術。
6.部分醫生濫用PD-1抑制劑，對胃癌手術、胰腺癌手術、腸癌手術、膽管癌手術後明確不需要使用PD-1抑制劑治療的患者錯誤告知可以顯著提高療效，從而誘導這些患者使用PD-1抑制劑治療。
7.還有無數其他的現象，比如術後強迫病人做不必要的熱灌註化療，給不必要的病人預防性註射長效美白針等等。
當醫生真的不容易。工作辛苦，壓力大，收入往往與付出不成比例，但我覺得這些都不是作惡的理由。根據醫學原理和相關法律規定，不允許醫療從業人員隨意改變標準方案，也不是醫生對患者的恩賜，而是醫生盡可能給予患者正確治療的責任和義務。正因為患者及家屬醫學知識薄弱，法律意識淡薄，在醫療訴訟中不容易維權，所以很多醫生的醫療行為不好，卻不用承擔後果，甚至沒有麻煩。這些醫生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和權力去傷害病人，顯然是非常錯誤的。三甲醫院的專科醫生應該是患者最信任最放心的，這也是做醫生的榮耀，可惜目前並沒有成為現實。
第二部分:不良醫療行為的原因。
(1)缺乏監管。這是最重要的原因。醫生也是人，也會犯錯。但很多醫生打著“個體化治療”的幌子，隨意更改和制定治療方案，美其名曰提高療效，實則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且我們驚訝地發現，目前對這種行為還沒有有效的控制。如果沒有監管，相當比例的醫生真的會把病人的治療變得更貴更差。更有甚者，壹些醫生根本不顧患者生死，榨取最大利益而不受懲罰。這是醫療矛盾最深的根源之壹。沒有監督，壹些醫生必然會把自己的利益淩駕於患者的利益之上。
(2)有些醫生無知貪婪。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壹些醫生為了錢可以讓病人冒生命危險。有時候明明改變病人的標準治療方案是不對的，但只是為了利益而改變，或者讓根本不需要治療的腫瘤病人去做。這種情況在臨床上並不少見。
(3)患者作為弱勢群體，只能選擇信任醫生，但很難知道治療錯誤，即使知道治療錯誤也無力反抗。投訴到衛健委，往往被送回醫院自己處理，所以只能訴諸法律。然而，法律程序的復雜性和高昂的費用常常使受傷的病人望而卻步。壹些收入不高的患者本身就因病致貧，更難以負擔高昂的維權成本。
系統性的濫用醫生權威，違背診療原則獲取利益，對患者造成嚴重損害，會讓很多好醫生和年輕醫生感到失望和冷淡。為病人生命努力的醫生收入遠低於做出不良醫療行為的醫生，這公平嗎？我相信國家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現行醫療體制也存在問題:醫患根本利益不壹致，有時甚至是對立的。在腫瘤治療領域尤其如此。也就是說:如果醫生全心全意為病人著想，壹切以病人利益為重，醫生會很苦很窮。另壹方面:如果醫生完全不關心病人，從自己的利益出發，醫生會得到豐厚的回報，有時甚至超出常人的想象。
很多年前，當我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事實時，我沈默了很久，第壹次對醫生這個職業產生了懷疑，甚至有點厭惡。希望醫療行業更高尚，醫生更值得尊重。
有些醫生能很好地識別出不能得罪的病人和不能反抗的病人。讓人無比憤怒的是，很多經濟並不寬裕的患者抱著希望從其他城鎮甚至農村來到壹線城市的三甲醫院，遇到無良醫生，然後被醫生告知采用專門為患者制定的個體化方案，療效好，但價格較貴，誘騙患者順從治療。結果往往是支出急劇增加，死亡率隨之增加。明明是醫生的貪婪和自私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卻執意冠冕堂皇，肆意榨取患者的血汗。我仿佛聽到了壹些無良醫生得意洋洋的笑聲，患者的巨額開支變成了這些醫生的豪車、轎車、美酒。
這就是癌癥醫療最大且不斷變化的不公平現狀。
(註:如果有癌癥患者看到這篇文章，請閱讀我在微信官方賬號張宇博士寫的文章《癌癥患者如何避免人財兩空》，應該會有幫助。)
解決方案:
我反復思考了很久。治療醫療亂象確實不容易，但我認為以下四點是最重要的方法。
(1)最重要的是在法律的支持下，依法治理醫療亂象。目前患者想通過法律維權真的太難了。國家能否就醫療糾紛增加壹個補充條款，即快速處理程序:在明確醫生對患者使用錯誤的藥物或其他不符合說明書和指南、臨床規範的治療方法，且沒有詳細準確的知情同意書的情況下，由法院直接判定醫生失職，並進行快速經濟賠償。這樣患者維權可以明顯縮短時間，簡單易行，可以直接威懾醫療事故。
(2)強化監督體系。如果第壹條可以解決，那麽可以考慮建立不良醫療行為登記制度，壹經發現，終身登記。而且可以制定詳細的細則，比如三次就直接暫停醫生資格或者永久吊銷。甚至可以考慮建立主治醫生-主任、院長負責制，以督促醫院不僅要爭奪臨床和科研實力，還要高度重視防止不良醫療行為的發生。
(3)推進同行監督機制。能否選擇壹些專業水平高、職業道德優秀的醫生進行定期審核，以嚴查潛在錯誤並及時糾正。坦白說，很多地方醫院的腫瘤知識水平確實落後，需要糾正和提高。
(4)向公眾普及正確的知識。許多基本的醫學原理並不難理解。當醫生做出不良醫療行為時，就要試圖扭曲患者的想法，向患者灌輸錯誤的信息。但如果病人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再增加壞醫生作惡的難度也是閑的。國內有很多醫生(很多是外科醫生)對抗腫瘤藥物的使用缺乏基本知識，態度馬虎、盲目、自信，專業素養差。如上所述，我見過壹個外科醫生用多西他賽治療腸癌。猜測是醫生認為多西他賽治療胃癌很有效，肯定能治療惡性程度較低的腸癌，所以應用，但實際上多西他賽治療腸癌完全無效。就是這樣，用錯了藥甚至導致了嚴重的後果。病人仍然沒有抵抗的能力。第壹，打官司太簡單。第二，後續治療需要在醫院進行，以免得罪醫生。
因此，我們敦促國家以各種方式設立紅線，並嚴格監督執行:任何明顯違反規則、損害患者生命權益的不良醫療行為，都必須從重從快予以懲處。個人認為這是提高醫療質量最重要的壹條。只有這條紅線被執行並嚴格執行，才能保障患者的安全，減少醫患糾紛，是人民之福。我甚至覺得沒有必要用DRGS制度來控制收費，只要醫生以病人為中心就可以了。鑒於國家已經為老百姓降低了很多抗腫瘤藥物的價格，只要醫生不為了自己的利益亂花錢，患者和醫保的支出就會明顯下降。
第三部分是案例分析:醫生如何讓病人費用增加十倍，早死？
我們來看壹個典型的醫療事故。其實我寫過這個醫生，很多人已經知道他了。他是上海某知名三甲醫院的普外科醫生l醫生，為人和藹可親，說的話讓很多患者覺得很有道理，但很遺憾，其實以上只是壹種表現，行為腐敗，道德淪喪。許多病人接受治療的主要目的是賺取利潤。
他收治了壹名晚期胃癌AFP陽性患者。這種類型雖然少見，但要按照診療規範進行治療。通常胃癌壹線二線三線治療費用不高，國家可以報銷。然而，魯博士並不滿意。導致患者壽命明顯縮短，費用比常規治療高10倍，沒有積蓄，欠下十幾萬債務。讓我們看看L博士是怎麽做的。
(1)患者做NGS測序大概需要2萬元左右。L醫生用的NGS是目前最不靠譜的驗血，而不是更靠譜的腫瘤活檢。也就是說，NGS的結果幾乎沒有參考價值。按照常規，檢測患者診斷使用的胃鏡病理切片比較準確，患者需要回當地取標本。但呂醫生很著急，決定先驗血。
(2)采用精彩的二線治療方案:培美曲塞、安羅替尼、奧沙利鉑、卡培他濱、他莫昔芬，這是LL博士自己創造的史無前例的胃癌治療方案。任何了解腫瘤藥物治療基本知識的醫生都知道，這個方案完全不合理。胃癌的標準二線化療是紫杉烷方案。目前被認為是最有效的治療方法之壹，且費用低廉。但強行換成以上奇葩方案後，成本大幅上漲，完全無效。
(3)向患者推薦無效、昂貴、非法的NKT治療:每次治療費用高達3萬。目前認為NKT治療對晚期腫瘤幾乎完全無效。因此，國家壹再禁止NKT治療收費，並僅限於免費的臨床研究。陸醫生極力誘導患者家屬接受治療，告訴他們會有很好的效果，讓他們借錢進行這個治療，最終錢和錢都虧了。要知道，這錢是病人的血汗錢，攢三萬塊錢要1年以上。為了看病，患者和家屬每次去上海都只能住地下室省錢，抱著控制和治愈病情的希望，感恩戴德地給L醫生送特產，結果L醫生是怎麽報答的？
(4)輔助藥物濫用:L醫生開了很多輔助藥物，如日達仙。當然，日達仙本身是個好藥，但確實不適合經濟不好的患者，性價比太低。
結果病人被擦幹凈了，錢花完了，陸醫生開始不管，直到病人去世，存活時間很短。雖然AFP陽性胃癌的預後確實更差，但如果采用標準的二線治療，生存時間很可能會更長，費用也會低很多。
需要說明的是:我只寫了L醫生，並不是因為沒有其他醫生這麽做，實際上也有我認為更糟糕的案例，只是因為第壹證據不足，第二壓力太大。我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我有孩子和女兒。我得罪的醫生越多，壓力越大。我老婆我媽也壹再讓我不要指責這種黑暗事件，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如果國家不嚴格控制他們，無辜的病人肯定會失去生命。
想請類似的醫生幫個忙，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這不是醫生應該做的。病人的命也是命。妳的行為引起了我的家庭矛盾，我會非常頭疼。
第四部分:期待
平心而論，國家在不斷改善和凈化醫療環境，4+7帶量采購降低了藥價，提高了醫生的診療收費，提高了醫生的待遇。這些都是非常好和重要的措施。如果國家不降低許多癌癥藥物的價格，濫用現象肯定會更加猖獗。這是邁出激進壹步的聰明之舉，但真的不夠。期待國家正本清源，整治不良醫療行為。希望以後醫生能遵守腫瘤治療的基本規範，以病人為中心。
監督，監督，監督。只要醫療行業沒有有效的監管，傷害病人甚至鋌而走險的醫生就不會被淘汰。請國家有關部門予以重視。在醫療行業，這是最重要的，也是老百姓最期待的。
作為壹名醫生，最重要的素質是珍惜每壹個病人的生命。雖然不能把患者等同於家屬，但是要認識到患者的生命是寶貴的，需要認真對待每壹位患者，盡最大努力履行醫生的天職，拯救生命。新冠肺炎時期有多少醫務人員毅然前往最高危地區救治病人？他們是我們這壹代人的榜樣，而不是靠不良醫療行為賺了大錢的醫生，他們應該被唾棄。
還有，我之前說過，我期待的是醫療公平，對病人公平，對醫生公平。醫生全心全意對待病人，以治愈病人為榮。患者能夠理解、配合、理解醫生，達到最佳的治療效果。醫患關系為什麽不該改善？損害醫患關系的不是我指出的醫療上的錯誤，而是對患者做出不良醫療行為的醫生，他們才是罪魁禍首。只有遏制這些行為，依法懲處不良行為，讓每壹個醫生都能好好看病，相信我們的醫生壹定會獲得患者更大的信任和真正的尊重。
希望大家暢所欲言。如果大家都害怕報復，對這種惡劣行為視而不見，甚至認為無關緊要，那就大錯特錯了。最終受傷的不是壹個人，而是我們每壹個人，甚至是我們的後代。
呼籲監督，依法治醫亂象，保護患者。這是國家應該做的。希望國家規範醫療行為，嚴厲打擊不良醫療行為。請盡快完成，不要拖延。只有這樣，大家走進醫院，才不會害怕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非常希望以後能在更好的醫療環境下工作。醫生的工作重心永遠是治療病人而不是其他人。醫生和病人相互善待，共同對抗疾病。
希望更多的人看到這篇文章，引起壹片罵聲。每個人都應該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我希望我發出這個聲音的努力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希望我們國家的醫療成為世界上最好的醫療模式。
張宇2021 4月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