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壹,3月5日,午飯時間。真遺憾,情況在惡化。昨天下午我們遇到壹陣斜向刮來的風,持續了35個小時,上午的行軍並不太好,只走了35英裏,全天走了89英裏多。我們喝了杯可可,吃了些有點發硬的肉糜,然後上床睡覺。奧茨的腳的狀況依然很差,昨天晚上有壹只腳腫得很高,今天上午他只能壹瘸壹拐地走。和昨晚壹樣,吃過肉糜喝過茶後我們開始行軍——我們以這種方式來假裝很喜歡吃肉糜。上午有壹段路面狀況稍好壹些,我們走了5小時,雪橇翻了兩次,我們徒步拖運,走了55英裏,我們誰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低溫,而低溫對威爾遜的影響最大,這主要是因為他總是犧牲自己的體溫去為奧茨暖腳。我們無法互相幫助,每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就已經算不錯了。我們所有人在帳篷裏時總是十分振奮的,以保持壹種良好的精神狀態去面對生命中從未遇到過的長時間的拖運工作,但的確是太困難了,我們感覺進展十分緩慢。我們在帳篷裏談論各種話題,但現在對於食物已不再多說了,因為我們決定冒險按全額進行食物配給。在這個時候,我們無法餓著肚子前進。
星期二,3月6日,午餐時間。昨天下午,在風的幫助下我們略有起色,全天完成了95英裏,距補給站還有27英裏。但今天上午情況又變得糟糕起來。夜裏天氣很暖和,我在旅程中第壹次睡過頭了壹個小時,然後我們緩慢地穿上鞋襪,隨後拼盡全力地進行拖運,但我們每小時連1英裏都走不到。隨後,天氣變得陰暗,我們三次解下挽繩去尋找軌跡。結果,在午前走了不到3?5英裏。現在太陽高照,風已息了。可憐的奧茨無法進行拖運,在我們去尋找軌跡時他就坐在雪橇上——他其實非常堅忍,因為他的腳肯定疼得非常厲害。他從不抱怨,在帳篷中愈發地沈默。我們現在嘗試著用酒精燈代替煤油燈,以便在油料耗盡之時使用。
星期三,3月7日,情況還在變壞。今天上午奧茨的壹只腳非常不好,他非常勇敢,我們在談論著壹起回到家時該做些什麽。
昨天我們只行進了65英裏。今天上午我們用了4個小時只走了4英裏多路程,我們現在距補給點還有16英裏。如果在那裏只有正常數量的補給品,而路況繼續像目前這樣,那我們可能會到達下壹個補給站(胡珀山脈,72英裏),但不能抵達囤倉補給站。我們迫切希望狗拉雪橇分隊已經到了胡珀山脈,那樣的話我們可能會闖過難關。如果油料繼續缺乏下去,我們的希望就很渺茫了,考慮到我們目前所進行的繁重體力勞動,我們的狀態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只是可憐的奧茨正面臨步步逼近的危機。我們現在只有好好地吃到食物才能維持行進。今天上午沒有風。陽光明媚,石標堆清晰可見。
星期四,3月8日,午餐時間。上午的情況越來越糟,奧茨的左腳再也堅持不下去了,穿鞋襪時非常費力。威爾遜的腳現在也有了麻煩,這主要是因為他給予其他人的幫助太多了。我們今天上午完成了45英裏,現在距補給點還有85英裏——距離很短,連這點路程也給我們帶來了困難真是有些荒繆,但是在這樣的路面上,我們連正常行軍速度的壹半都達不到,而且還要付出雙倍的精力和努力。壹個重要的問題是:我們能在補給站裏找到些什麽,如果狗拉雪橇分隊已經去過了補給站。那麽我們可能會再行進較長的壹段距離,但如果再出現油料短缺,那就真的只有上帝才能幫得了我們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我們目前的境況都十分危急。
星期六,3月10日,每況愈下。奧茨的腳更糟了。他士氣低落,肯定已經知道自己挺不過去了。他問威爾遜今天上午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參加行軍。比爾當然只能說不知道。從事實出發,他真的沒有機會了。如果他現在垮下去我們離開了他,我真懷疑我們是否能渡過難關。天氣狀況惡劣,我們的各種裝備敷上了越來越多的冰,很難處理……
昨天我們行進到了胡珀山脈的補給站。略感安慰。在那裏,我們所需的補給並未得以充分補充。我不知道該責怪誰,狗拉雪橇分隊顯然沒有抵達這裏。我猜想米爾勒斯的返家之旅也壹定很糟糕。
今天早上吃早飯時,壹片寂靜,但當我們拔營出發時從西北偏北的方向刮來了風,風力迅速上升。行進了半個小時之後,我們誰都無法繼續在這樣的狀況下堅持下去了,我們被迫紮營,在風雪激蕩的營地中度過壹天中其余的時光。
星期日,3月11日。蒂圖斯·奧茨已非常接近他生命的終點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這壹點。只有上帝知道我們或者是他該做些什麽。早飯後,我們討論了目前的情況。他是壹個勇敢的家夥,清楚目前的處境,但他事實上是在向我們征詢意見。除了敦促他盡可能向前行進外我們別的什麽都不能說。討論得出了壹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實際上是我命令由威爾遜掌控終結我們困境的方式,這樣我們中的任何人都可以知道在無法繼續忍受下去之時該怎樣去做。我們把所有藥品都搜羅了出來。***有30片鴉片藥片,給奧茨留了壹支嗎啡,這就是我們故事的悲劇性的壹面。
當我們今早啟程時,天完全陰暗下來。我們看不清東西,失去了軌跡,步履維艱。午前走了31英裏,這已相當不錯了。現在如果沒有風的幫助或路況的改善,6英裏大約是我們所能達到的極限了,我們還有7天的食物,今晚距離囤倉補給站應該有大約55英裏。每天6英裏,7天只能完成42英裏。即使情況不再惡化下去,距離上還有13英裏無法完成。
星期壹,3月12日。我們昨天完成了69英裏,仍低於我們所必須完成的平均數。情況基本上還是老樣子。奧茨的手現在和腳壹樣不聽使喚了。今天上午我們在4小時20分鐘的時間裏行進了4英裏,我們希望下午能完成3英裏,但我懷疑我們是否能做到這壹點。路況還是不好,天寒地凍,我們的身體狀況逐步下降。上帝幫幫我們吧,已經有壹個多星期沒有風在後面助我們壹臂之力了。卻隨時可能刮來迎面的風。
星期三,3月14日。現在壹切都不順利。昨天早上我們醒來時正刮著猛烈的北風,氣溫零下37度,無法頂風前進,只好滯留在營地裏,直到2點。然後行進了525英裏。後來本想接著行軍,但北風刮個不停,隊員們都覺得非常冷,太陽落下去後氣溫更低了。在黑暗中吃晚飯耗費了很長壹段時間。
今天早晨出發時是南風,扯起了帆,行進速度不錯。經歷了另壹個石標堆。然而,半路上風向由南吹向了西,或是西南偏西的方向,風可以吹進我們的防風服和手套裏。可憐的威爾遜非常冷,有時連滑雪板都脫不下來了。紮營的活兒實際上是由鮑爾斯和我在做,當我們最後進入帳篷裏的時候,差不多快要被凍死了。現在白天的氣溫降到了零下43度,風力強勁。我們必須繼續行進下去。但現在的每壹次安營愈發困難,也更加危險。可憐的奧茨,他的腳又在折磨著他。我甚至怕得不敢想明天會是什麽樣子,他忍受著最為劇烈的痛楚。沒有人想到在壹年中的這個時候會有這樣的低溫和這樣猛烈的風。帳篷外的情況真的很可怕。我們必須利用最後壹點餅幹挺過這壹關,但食物配額不能降低。
星期五,3月16日,以及星期六,3月17日。前天午飯時,可憐的蒂圖斯·奧茨說他無法再繼續前進了,他建議我們把他留在他的睡袋裏。我們不能那麽做,我們勸說他堅持下去,繼續下午的行軍。盡管他真的不行了,但仍然掙紮著與我們壹起又走了幾英裏。晚上時,他的狀況進壹步惡化,我們知道終了之時到來了。
這壹切應該會被發現的,我希望能把這些事實記錄下來。奧茨在他的最後時刻想起了他的母親,但也立即又很自豪地想到,他的騎兵團將因他迎接死亡的無畏方式而引以為榮。我們能夠體驗得到他的英勇無畏。他數星期以來毫無抱怨地忍受著劇烈的疼痛,在最後時刻還能夠並且願意主動談起戶外的壹些科目。直到最後壹刻他也沒有——也不會——放棄希望。他是英勇之魂。這就是終結。前天晚上在入睡時,他希望自己就此不要再醒來,但昨天早上他醒來了。外面還刮著暴風雪。他說:“我只是到外面去壹下,也許要過壹會才回來。”他出去了,進入了茫茫暴風雪中,我們從此再未見到他。
利用這個機會,我要說,我們壹直都在支持著我們患病的同伴直到最後。埃德加·埃文斯在我們食物極端缺乏之時沒有知覺地倒下了,仁慈的上帝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帶走了他,而他的離去客觀上滿足了我們這些仍存活著的人的安全需要。他是自然而然地死去的,直到死後兩個小時我們才離開他。我們知道,可憐的奧茨現在正走向他的死亡之路,盡管我們盡力勸說他不要這樣做,但我們明白,這是壹個勇敢的人和壹個英國紳士的英勇之舉。我們都希望自己也能以相似的壹種大無畏的精神去迎接末日的到來,並且我們確信,終了之時已經不遠了。
我只能在午飯或其他偶爾的間歇時寫日記。白天已是零下40度,奇寒。我的夥伴們壹直保持著高昂的士氣,但我們所有人都處於嚴重凍傷的邊緣,盡管我們不斷地談論著闖過難關,但我想在心裏其實沒有壹個真的相信這壹點了。
我們現在行軍時壹直感覺很冷,其他時候也是壹樣,恐怕只有吃飯時是例外。昨天我們因暴風雪被耽擱了,今天的進展依舊緩慢,我們現在是在第14號馬匹營地,離囤倉補給站只有兩次馬隊行軍的路程。我們把經緯儀、壹架相機和奧茨的睡袋留在了這裏。應威爾遜的特別請求,帶上了日記和地質標本,這樣別的人就可以在我們身邊和雪橇上找到它們。
星期天,3月18日。今天午飯時,我們距補給站還有21英裏,昨天,迎面而來的風和漂流的雪更多了,只好停止行軍,風向是西北,風力4級,氣溫零下35度,人類是無法面對這種境況的,我們幾乎已耗盡了最後壹絲氣力。
我的右腳和幾乎所有的腳趾都已不聽使喚了——而就在兩天前我還為自己擁有我們當中最好的壹雙腳而自豪,鮑爾斯的狀況現在最好,但畢竟已起不了很大的作用。其他人對於闖過這壹關仍然充滿了信心——或者只是裝成這個樣子的——我不知道。我們的油燈的貯油器中還剩下最後半罐油,我們的酒精也只剩下了壹點點。現在風很平和,也許對我們略有幫助。
星期壹,3月19日上午。昨天費了很大力氣紮好營,特別冷。直到吃了晚飯後才好些。晚飯是冷的肉糜、餅幹和用酒精煮的半壺可可。隨後,我們身體暖和起來,大家都睡得很香。
今天啟程時還是壹如既往的拖沓緩慢。雪橇滑行得異常艱難。我們現在離補給站155英裏,三天內總該可以到達的。這是怎樣的壹種進程啊,我們只有兩天的食物和勉強夠壹天使用的油料。我們所有人腳的情況都越來越差,威爾遜的最好,我的右腳更糟了,左腳很好。在我們可以吃到熱的食物之前根本不可能對腳進行護理。截肢已是我目前所能期望的最好結果了,但是麻煩會不會擴大呢,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天氣根本不給我們任何機會,風向是從西北偏北,而今天的溫度是零下40度。
星期三,3月21日,星期壹晚上時離補給站不到11英裏了,昨天又是暴風雪肆虐,只好壹整天都被延誤著。今天,威爾遜和鮑爾斯將帶著渺茫的希望前往補給站尋找油料。
22日和23日。暴風雪依舊狂嘯,威爾遜和鮑爾斯無法動身——明天是最後的機會了——油料沒了,食物也只剩下壹點點——真的是接近末日了。我們決定讓壹切順其自然——我們將向補給站進發,自然地死在歸途。
星期四,3月29日。自從21號到現在,西南偏西方向的風持續地刮著,我們的油料只夠煮兩杯茶,20號還剩下兩天的食物。每天我們都時刻準備啟程出發前往11英裏之外的補給站,但帳篷外始終到處是風雪的漩渦。現在,我想,我們已不可能再指望情況好轉了,但我們會堅持到最後壹刻,不過我們已是越來越虛弱了,當然,末日不遠了。
真的很遺憾,但我想我不能再寫下去了。
R?斯科特
最後補充壹條:看在上帝的份上,照顧好我們的家人。